或许在曼瑶心里,是值得的。
从扬州女子教坊到名绝天下的梅园戏班,从五岁到二十一岁。他破碎的十余年人生里,只有红菱一人与他一直相依为命。
栩枫调查红菱的身世背景时,查到了红菱在江南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弟弟。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弟弟并没有下落不明。
曼瑶不再挣扎,他光着脚站立在冰凉的地上,仿佛感觉不到凉意。幽幽的说:“没错,我叫满一,来自扬州女子教坊。”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若心如死灰,疾风不扬,又仿若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曼瑶,哦不!满一,你既然是男儿身,又怎么会在扬州女子教坊呢?”张大人还下意识的喊着曼瑶的名字,疑问一个接一个的起起伏伏,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满一赤脚在地面行走了几步,形态仍似女子,可娇媚可飒爽。若不是他男性的嗓音从口中诉出,其风情万种,与女子无两。
“在我年幼时,家中遭遇变故。全府上下皆被抄斩、流放、充妓……呵,我不知道家父究竟是犯了什么大罪,在一夜之间,热闹的家就分崩离析了。长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送到了扬州女子教坊……”满一的眼神望远了,关于过去的回忆正随着他悠悠的诉说缓缓展开。“长姐,就是你们认识的红菱。”
姜烟染在书中看到过关于女子教坊的描述。
教坊相当于是一个学校,进入教坊的女子要学习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在学会这些之后,就会被派往各大王公贵族的府中了,或成为歌姬,或是舞姬。类似于是古代的娱乐圈,但是古代对于女子的贞·操看的是十分重要的,进入教坊也就等于自己的名声被毁了。
对于良家女子来说,那是噩梦一般的地方。
一些战争俘虏的妻女,革职大臣家中的女眷,甚至在民间强抢的民女,她们一旦进入教坊司,就等于是失去了人身的自由。
所以红菱来到京城之后,从不愿提起自己在扬州女子教坊的过往。
“姐姐的技艺就是在扬州女子教坊的那几年里学的,我本该被流放至北方极寒之地,或许在流放的途中就命归西天了。但家中乳娘见我尚小,于心不忍,身负重伤的她还是用最后一口气将我偷抱了出去,但如此也没能摆脱不堪的命运。无处可去的我,被长姐偷藏在女子教坊之中。”
满一轻描淡写的几句,是那年暗淡无比的悲凉。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睁眼闭眼都是在漆黑的柜子里,姐姐带给我的糕点和糖果,是维系我生命与希望的唯一支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众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他的故事。
“当时啊,如果被发现小男孩在教坊女子的房间里,可能被打死,可能被扔出外面,饿死,冻死……姐姐只不过年长我三岁,让我装成女子,是那时候我俩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她教我技艺,让我穿上她们的衣服,给我改了一个女性的名字,从此,一个叫曼瑶的笨拙小姑娘就在教坊里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