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杨娘子看见这张公文作何感想，此刻坐在县衙后院，正静静看书的孙萍月，显然有些神色不宁。

孙家的丫鬟杜鹃是小时候就在一块长大的婢女，比旁人要亲厚不少，一看孙萍月这样心神不宁，就知道是因为白天看见的公文榜。

“小姐是不是在想那位张姑娘？”杜鹃直爽的问道。

孙萍月总算是回过神来，却微微皱起了眉，“现在可不能这么喊了，她如今已经是肇州刺史，比我父亲的官职要高处许多，就算是在背后，也该称呼一声张大人。”

“知道了，是婢子糊涂了。”杜鹃连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却并不害怕。小姐是个和气人，从来不对下人动刑。杜鹃虽然说话直接刚烈了些，但人性子却不坏。

眼见屋内只有主仆二人，杜鹃再次问道：“小姐，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小姐的心思。这一年来您在福田镇教这里的女子读书写字，风雨无阻，从来没有停歇过。”

“现在张大人，她也是女子，要是张大人能当刺史，您就做不得么？”

孙萍月这会儿倒是没说侍女没规矩了，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怎么能和张大人相比，她是将门虎女，整个北境都在胡人的铁骑下摇摇欲坠。”

“江大人能做刺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杜鹃却有些不服气，“小姐，她能做刺史是她有本事，可小姐也是有本事的人啊。”

“福田县这么多女子来和您学习读书写字，都说您教的好。就说云来楼的掌柜娘子和女儿，不都是跟着您学认字和算账么？”说起来，杜鹃又有些愤愤不平了。

“您每天都去教他们读书写字，还不敢将好名声传出去，每次都偷偷摸摸的。那些人多半还都是张刺史一个村的，张刺史自己不教她们，倒是省事，简直将您当苦工使唤。”杜鹃抱怨道。

“怎么会是毫无所得呢。”孙萍月却微微笑了起来，“如果当初不是张云敏请我去教她们读书念字，我也不会从县衙的后院走出来。”

“乾坤大啊。”孙萍月叹了口气。

杜鹃虽然也认字念书，却没听懂自家小姐这一声感慨，但孙月萍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今天早上从衙门处看见的告示。

张云敏升任了肇州的刺史，需要人做事，但是告示上说需要人做事，却并没有标注要的是男还是女。

只要认识字，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去衙门报到。

通过了就能按自己所长，或者按照衙门的招工需求去做事。

女子，也可以么？

这疑问就像是种子，在孙月萍的心里生根发芽，最终有一天，要长成参天的巨树。

除了孙月萍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北境也有不少男人们蠢蠢欲动。

他们的经历倒是多半和张斌差不多，半生苦读，但要是没有中举，终究不过是废人一个。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最后能去给人做幕僚，都算是走运了。

大部分人，还是和孙斌一样，去店铺里给人当账房先生。但光是会读书写字，已经胜过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