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茉又很放心他，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她不会问坚躲在那里，只是说一句“帮我看着哦”就不再说话。

坚年纪还小，茉也不大。

可是实际上茉已经是主心骨了，没有人会觉得她年纪小就可以质疑她，一如今天他们突然遭受的无端非议，茉出来的那一瞬间，坚一度被她恍惚了眼。

说什么天神赐福的孩子，那一刻李茉就像石部落众人心中从天而降的、真正的天神。

第二次了，坚想。

也许第一次还能说是坚自己的努力，他鼓起勇气握住了光，那么这一次，就是光破开壁垒朝他而来。

坚从来没有搞懂过茉。

男人是被贬低的性别，可是她愿意跟牛角走得近，他是被污蔑沾染了“魔鬼的气息”的人，可是茉依然会从天而降拉住他的手。

怎么说？坚突然有了倾诉欲。

暮春时节的晚上气温正好，周围虫鸣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些鸟儿回应，衬着天空中繁星点点异常热闹。

“茉，谢谢你。”

河水温度清凉，流水带着些小鱼好奇地从李茉身边游过，李茉挥了挥手指消逝的水，心想幸好上午有考察，咬人鱼不在这一片水域来往。

突兀响起的男声带着沙哑，明明瘦瘦的一小个，听着声音竟然有一种出奇的靠谱。

李茉靠上身后的大石，稳住身形，之前剪的短发现在已经长到她肩上了，被水流冲得不停在皮肤上划过，带来细微的痒意。

但是又很快被顺滑的水流冲散，只余下舒适的轻抚。

她接着仰起头，看向天空中明晃晃的一轮明月，并没有看到对方的两个人却默契地做了同一个姿势，像是宿命。

李茉没有意识到什么，她想起自己今天上午的表现，也对自己感到满意。

不过该有的夸奖她一点也不想少，嘴角勾起的弧度不自觉地染上一点期待，她语气却故作疑惑：“咦？怎么说？”

坚听到那个“咦”的时候就猜到她的心思了。

索性他原本就是想要夸她的，这下话反而说得更自然了：“没什么，夸夸你，茉今天在阳光下说话的样子，很像一个合格的巫了。”

“哼。”

李茉手掌轻轻拍了拍水，揪住他话里一点开始信口开杠：“什么叫像一个合格的巫，难道我说的还不够好吗？”

不过也就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李茉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开杠。

树林旁边传来一声坚的轻笑，显然他并没有被李茉影响，只是这一声之后他突然陷入了沉默，奇怪地安静让李茉有些不自在。

“坚？”

她听见相隔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似有如无的叹息，还好接着是坚的声音：“茉，你知道吗？当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责怪我，污染了火种，灭了火的时候……”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啊，李茉已经知道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坚当时，肯定很害怕吧。

他终于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机会，却在首次出场就被所有人用若有若无的异样眼神看着，即便李茉努力把他往自己重视的方向提……

但是实际上一朝一夕之间，性别歧视这种传承了一整个母系社会的陋习，怎么可能改变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