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试牛刀,诱敌计成(1 / 2)

名将 卷儿 2234 字 3个月前

方家姐妹入营,恰逢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圆月在天,千里清辉相共。两边征人各自望月,耳中仿佛听得万户捣衣之声。念及心中牵挂,无非是在远方家中的高堂、爱侣、后代、手足。算得如今又是一年边关戍守的岁月,心中不禁慨叹:何日可罢远征,归乡卸甲?

此时的军情,却不像这温柔的月光。

双方的试探和对峙,终于化为了一些摸得着的风声。祥麟铁蹄,在战场的前线蠢蠢欲动。骚扰的规模越来越大,欺近武洲郡也越来越过分,甚至全体拔营向武洲郡逼来。据斥候回报,这些营地距离武洲郡仅有三十里,最终大战,一触即发。

“报!祥麟军集结主力,全数扎营完成。”

这紧张的消息,令斥候的脸上也挂着紧张的神色。

“不战。”

“不战。”

陈流霜和伊籍做出了相同的决定,便不再发话。

她对于被甲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了。北疆天气渐凉,但整个人束在甲内,总被闷得发汗不止。额角、肩头、手肘,尽被头盔和甲片擦伤,浸在汗水里刺痛难耐。难为她隐忍不发,一直瞒着别人,只是每日脸色沉沉,言语也少了许多,气质上更像陈淑予了。

也不知是如今年纪大了,承不起这一身铠甲之重;也不知是心气平了,提不上这指点江山的意气。只觉得年轻时未竟的梦想成真,却更见迷茫。

大概,是这铠甲太重,把心气压平了吧。她想。

伊籍这边,应了声不战,便提笔蘸墨,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五六页。头不见抬,笔不见停,手腕抽拉之间,笔杆摇动,越写越快。

陈流霜看了一眼。只见他此信上的字迹一改平素铁画银钩,写得很是潦草。用力极不均匀,起笔斜斜,收笔匆匆。字句间距松松散散,疏密不定,恰如望风披靡的败军似的。不由得赞了声:“好字!”

伊籍轻笑一声:“后辈小子,贸然试试,瞒不过您的心思。”

搁下笔来,趁着墨迹未干透的时节,迅速折起,松松地往信封里一投,随手刷两笔胶水,拿手指捻了捻砚旁墨痕,把个淡淡的手印子和胶一抹,在信封口处擦出一点灰色的痕迹。抬头拿起,又传令:“送到对面去。”

陈流霜看他几乎不暇思索就做了这套,也笑了笑,道:“稳妥。看来我此前是多虑了。”

伊籍心知她说的是陈淑予的两桩憾事:北疆大营的运转、他身份的归属。

作为北疆大营的监督者,陈流霜一直在观察,评判伊籍的能力与其位置是否相配;作为陈氏族长,她也自然担心这无名无分的族中鳏夫,在此后的漫长岁月中如何自处。

贺翎风俗认为,男子劳力而无智,多数贺翎男子的表现也尽如此。于是,再开明的女子,也总会有这些顾虑。不能放心地将一份劳心的重任落于男子之身,不相信男子可以在关系纷杂的大家族中立命,也坚定地认为,一个鳏夫失去了他倚靠的女人,生活便充满了失败和颓丧,难以抬起头来。

陈流霜肩负着陈淑予移交的重任,并没有迂回试探的距离。伊籍是被审视的那个,却惯于对怀疑的眼光报以理解和宽容。两人相安无事,却各自守着对彼此的一份不放心。到了刚才那一刻,才终于消减得大半疑虑。

陈流霜大方承认猜忌,软化了态度,伊籍也正面提出了要求:“此信送往敌营,您的‘忠勇王’也做不下去了。”

陈流霜淡然回应:“哦?看来,铁将军将愈,倒是好消息。”

伊籍闻言笑道:“还请殿下高抬贵手,莫令暗卫频繁进出。不然,军情有外泄之忧,我也会难做了。”

陈流霜扬了扬眉:“但我督军而来,不惯营中衣食住行的粗糙,总要有些差遣。”

眼神一对,勾一勾嘴角,彼此心知肚明。在场其余人等均一头雾水,而上座两位胸有成竹,各自筹备各自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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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重申,愤慨,严正谴责?”

祥麟赤狐郡总营中,太子一系的几位周人将领听完贺翎信件的宣读,就笑着将这几次字眼加重了一遍,接着,心知肚明地笑成了一团。

“怂成这个样子,还是主力军吗?”

赫仁铁力瞟了一眼他们的笑容,从没觉得这几个人如此顺眼。

信件是由他先拆开的,他比这几个周人感受更为深刻。

匆匆写就的字迹,匆匆塞满的信封,连手都顾不得擦一把,封信时还有些脏污的痕迹,可见其心情十分慌张。信中虽是言辞激烈的文字,但字里行间透着股子退缩的意思,只说“我们生气了”,却没有后续。

读起这封信,仿佛见得军帐中一个柔弱的身影,面貌模糊,只颤着嗓子,战战兢兢地喊话:“我们很失望,很生气,但是不能拿你们怎么办,请你们自觉约束自己的行为!”

羊对狼叫嚣,有用吗?

军中决策者难道没有这点经验?看到对方囤兵扎营,既不做好备战,也不调兵支援,反倒是坐在帐中原地不动,拉大旗扯虎皮,企图用道义来规范敌人?

不是说陈淑予在营中吗?

她便是这么治军的?

想到陈淑予,赫仁铁力稍稍放下了些轻视,微微凝眉沉思,无法判断贺翎的情势究竟如何。

贺翎全国上下皆知忠勇王死讯,就连忠勇王的名号,都是追封的头衔。即便在边境小镇上,也不乏文人慨叹:“太上皇写的悼文平实真挚,令人感同身受。想不到皇家亦有真情,手足之谊如此亲厚,真令人唏嘘。”

若是诈死,这排场也太大了些吧!

如果,陈淑予死讯属实,那么边境的王旗、城上出现的主帅,就是故布疑阵的伎俩,目的在于减少战争冲突,维持两国刚开始修好的关系。

如果,事情是他之前推断的那样,陈淑予诈死诱战,贺翎方现在这番做作,定是在主动诱敌,目的在于让祥麟方先出兵,保持她们自己的正义。

赫仁铁力已经准备得很充分,是个要战的意思。但在目前的情形下出兵,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被动。仿佛一只暴脾气的老牛,却被个娃娃扣了鼻环牵着,一举一动皆要听他的。任他短笛吹得聒噪,也是无可奈何。

陈淑予到底在不在?

这仗到底能不能打?

赫仁铁力终是无法下定决心。

他先在营中转了转,至点卯时,也问了问众将的意见。但众将皆无烦忧,只有他自己还犹疑着敌方陷阱,乃至犹豫不决。

但他知道,他心中总是要战。

若不战,只是虚虚实实地对峙,又如何能有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