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整个天地,高翔宇从马鞍旁边抽出了火把照明。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有些眼熟的地方。
前方似是绝壁,可雁骓依然笃定地向前指引。
忽然间,高翔宇领会其意。
“这是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给我养伤的地方?”
雁骓应了一声,道:“让我下来。”
在高翔宇背上伏了许久,她也恢复了些力气。带着他找准方位,教了他开门之法,这点积攒的力气,也只够她自己走了半程石阶。
高翔宇眼看她又倚上石壁,急忙伸手揽过,讶异于她的虚弱。直到把她扶上床榻,摘了头盔,取下头巾来,才接触到她的皮肤,热度不同寻常。看来医官所说“预防发热”的法子已经没用处了。
后来医官又说,如果已经发热了……
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时只是听,记得头头是道。真的接触到了,仍和想象的不同。他心里一急,记忆乱糟糟地串联着,少不了一番手忙脚乱。
想起她伤口在左腰,是要先处理伤处,还是先退热?
他像个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几百圈,却一点措施也没来得及做。倒是雁骓比他还镇定些,微微合着眼养神。只不知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很快就陷入了周公之境。
高翔宇这才真正开始了“照顾”。
他想起医官所说的那一堆话里,最容易做的,就是用布巾蘸上温水,擦擦她的耳后,额头,方便她将热气散出去。
可是水呢?
哦,对,这里有个杆子,插在这边……把存的半桶水倒进去……这样压几下……
成了。
雁骓因伤虚弱,睡得实在太熟。他这边不是碰了桌子就是撞了石壁,也没能将她唤醒。待打满了水缸,在锅中慢慢倒了一大锅水,他又有些疑虑。
只凭灶下这些柴和炭,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么多水烧开。
可他此时竟没想过少放些水的可能,只对着这满锅的冷水发愁。在钻进死胡同的思路中,他还鼓励着自己:想来世上之事,不做又怎知可能不可能?
譬如这水,是拿来用的,又不是喝的,只烧得温温的就够了。
嗯,就是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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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骓从噩梦之中猛然睁开双眼。
手脚困顿,动弹不得,触目处尽是一片黑暗。
不,也不是纯黑。
远处有一星灯光,照亮眼前这团黑暗的浓雾。雾气湿漉漉的,散布在眼下能触及的所有地方,让她看不出远近的距离,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处境。
眨眨眼睛,顿时觉得自己处于绝望的深渊之底。
这是哪里?
我究竟怎么了?
身边,有另一人的呼吸声,更让她觉得悚然。
她心底颤栗,全身绷紧,缓缓地移动着眼珠,余光瞟到身边……
似乎是个男子……
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却被浓厚的雾气遮挡着视线。
这人是谁?
视线越是不清,心中越是惶急。她搞不清旁边那人是敌是友,想要尽量压制自己的气息,多观察一下,却猛然吸入一口水雾,呛到喉咙,重重咳出声来。
身子在有限的幅度之中微微弹跳,牵动腰间伤处,一阵痛,一阵麻,脱不开那紧贴身子的束缚。
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好自弃地合上双眼。
那趴在榻边的儿郎被她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直身子,在水雾缭绕之中看不清周围,也露出迷茫的神色。
目光落在榻上的人身上,才伸手去抱了抱她,喊了一声:“雁骓!”
雁骓一愣。
随着这一声呼唤,魂魄才忽然归了位似的,回忆大股大股灌入心头。
连日战斗,最终关头,生死一线之间,是高翔宇出现在面前,护着她来到这适宜养伤的地下石室中来。
现在……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只是,身上甲胄沉重,似是将她困在一片玄铁所制的牢笼之中,连抬一抬手都极困难。脑后枕头好低,脖子扭得极难过,却没有力气翻过身来。
刚才乍然惊醒之时,她还以为是落入敌手,被铁索加身捆牢了,着实心生畏惧。此时忽然想明白了,只觉得好笑。
“高翔宇……
“你怎么不给我卸甲?”
这浓郁的水雾又是哪来的?就连他近在咫尺的面孔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