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他想要烧水却不会控火,将水都烧成了雾气,就这么浪费掉了?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殿下,不知发了什么疯,决心不假手于人,亲自来照顾她,却什么也不会做。
她完全能想象到,昨晚在她入睡之后,他是如何的着急,如何的手忙脚乱,满屋子折腾,如何的为难,最后又是如何的精疲力尽,趴在榻边睡了。
一面想着,一面笑得全身轻颤。
或许是歪打正着。多亏了他造出这一屋子的水雾,控制了她的体温,使发热的症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喉嗓之间的干涸热辣也被悄无声息地抚平。
高翔宇自然知道纰漏。被她笑了这一阵,越发觉得自己尊严扫地。脸上微微一红,伸手去解她缚甲绳,口中嗔道:“别动,不然解不开了。”
雁骓转头望着一脸尴尬的高翔宇,想要对他抱歉,却依然笑得停不下来。
太好笑了。
怎么会这么好笑?
这些事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怎么一经想起,就这么开心?
大概还是因为,能顺利活下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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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铁甲移开,雁骓才得以抬手,抚了抚仰得酸痛的后颈。
“灶上可还有水?”
高翔宇猛然被提醒了这句,一脸懊恼。揭开锅盖,看那一大锅水所剩不多,也有些不好意思。
还好在锅烧干之前,炭火先没了余力,才留了这些能喝的温水来。
雁骓本待坐起身,刚勉强支肘抬腰,就感到自己腰伤迸裂之处又软又麻,吃不上力去。草草挣扎一阵,终是认命地躺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
高翔宇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种奇异的感受,就像在哪搭错了一根弦,不受控制地想到往昔听过的侠义故事来。
那些故事挺老套的,里面总有这节。
一人身负重伤,另一人拿了水来……
不行。
这可不是故事里的女侠,这是雁骓嘛。
故事里的女侠恼了,无非是装装样子,雁骓若是恼了……
不行,不行。
但他……还是……实在想试试。
胸口像撒了一袋子琉璃珠子,乱纷纷地滚着,痒得抑制不了。神使鬼差地,就把水碗凑在嘴边,含了一口温水,俯身噙上雁骓嘴唇。
湿润的唇瓣相挨得一下,不等他用舌尖去撬,雁骓便顺从地打开齿关,由着那水一路浸润下去。
高翔宇一击得手,心里甜滋滋之外,还有些发虚。
……他想再来一下。
他眼望雁骓瞥见他憋着坏主意的眼神,少见地示了弱,全当没这事似的,将眼皮垂了下去。
好时机,嘿嘿。
再凑上来哺了一次水,她依然毫无抗拒地接了。
虽不见气恼,面上却依然冷冷清清的,看不出想法来。
一向坚毅的女子,忽然这样虚弱,确实很惹人疼惜。这样的情形,忽然就引动了心中深埋多年的大男子气。仅仅看了看她的神情,他心中的小鹿就又开始左冲右突,就连身子也涌上一阵热意来。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他天性里还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他可没有忘记,两人已经说好了要了断的。
那么他俩现在应该是陌路人咯?
做了这么冒犯的举动,也不确定雁骓此时如何看他。
是为重逢而欣喜,还是为无奈的依赖而懊丧?
这么一想,怪不好意思的。
伸手将她扶了扶,让她倚坐而起,规规矩矩把水碗递到她手里。面上一红,正要找个借口离远些,却见雁骓捧着水碗,抬眼看他,眼里有些笑意。
“玩儿够了?”
高翔宇背上一凉,打了个寒颤:“这个……”
眼看她拿出药来悠悠然入口,用碗中温水送服了,递过空碗。他愣怔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只见她眼睛一弯,慢慢道来:“堂堂储君之尊,多看些正经书,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
“哦。”
回答得无比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