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输诚(2 / 2)

名将 卷儿 1930 字 3个月前

但没等她讲出话来,郑华铭又慢条斯理地道:“下官此去,可能很久。方才也和郡主有所交代,郡主也答应帮下官照顾监司。”

王蔚听得这话,背后汗毛倒竖,平白打了个冷战。

以她以往的经历来说,“照顾”可不是什么好词。

司律所的铁铐和皮鞭叫“照顾”,因为镣铐上紧,防止人过分挣扎脱了关节,皮鞭打人时蘸过酒和盐,事后还有上药的步骤,其职是“刑”而非“杀”,算是相当细心了。

永巷里舂米的活计、浣衣局里浆洗的活计,叫“照顾”,是要人榨干身上每一丝力气,劳作不休。是饶人不死,却叫人求死不得的安排。俗话说人命大过天,留这一命,算是相当仁慈了。

宫中暗卫的格外关注叫“照顾”,在暗卫的视线下,被监视者一举一动都“安全”之极。但凡这人有一点做出“不安全”之事的苗头,暗卫们擒拿的手段可是毫无藏私。保证电光火石之间,就让她见识到全贺翎最快的出手速度和最强硬的力道,算是相当长见识了。

铁衣宫卫长戟穿胸那一招也叫“照顾”。对格杀之人留个全尸,算是相当宽厚了。

若是别家郡主,王蔚还不能联想得越来越离谱。

但这是善王家的郡主。

郑华铭把着王蔚的脉搏,自然发现了她的变化,忍俊不禁:“监司怎的还未发觉?”

王蔚反问:“发觉什么?”

郑华铭笑道:“思亲佳节,遍插茱萸。从今往后,善王殿下可不会是那位‘少一人’了。”

王蔚心中却是莫名一沉,有些急了:“郑大夫道是如此?我却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要去多久?”

郑华铭掩口笑出声来:“监司想的是什么?下官只是出一趟远门。有许多宫外事务须得下官亲手去做,做完时,就回来了。”

她边笑边解释:“大约是下官态度过于重视,让监司误会了。御医所可不是司律所,照顾云云,自然是日常调理之事。下官只是忧心监司会念及郡主身份,不适应他接手,才单独一提,不料让监司想到歪处去了。”

王蔚一向知道善王势力如大树,自身之力如蚍蜉,从来未雨绸缪,难免时常警觉过甚。今日因这个闹了笑话,面上几乎挂不住尴尬。

“大夫不设好了歪处的圈套,将我向歪处引,怎知我会想到歪处去?”

虽强行辩解一番,却也不甚放心。

“大夫,你所说善王殿下和皇上团结了,能持续多久?”

郑华铭答:“殿下的心意,下官怎能窥知全貌?但相信监司追踪此事多年,自己心中也有衡量。

“善王殿下,毕竟是陈氏皇族的宗长。这些年来,她所做的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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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将午,宫墙之下来往的人也多了。

郑华铭心系宫外要做的许多事,也不便久待,便向王蔚提起:“监司经这几年的调理,体质虽已恢复如初,但以前损伤过重,不可能全然消弭的。好在已有女儿传嗣,便不要再试图感孕的好。”

王蔚常被她诊治,常被她道破意图,倒也习惯。只是提起后嗣,总有些许憾事:“家中只有她一个,万一……”

郑华铭于其她差事上都云淡风轻,对于看诊之事却异常严格。听她这话,神情一肃,口气也整肃起来:“监司如今甚得皇上赏识,又熬上高位,摆脱了以往的危险境地,怎的非要往鬼门关内闯?

“医者尽知,天下总有不可医之病。

“若是不幸染疾,尚可说天命如此。既然事态可控,监司却为何执意扭转其优势,反变为劣势?

“下官家中也只育一女。如今下官在外应差,全家上下照管她一个,万千的精心细致,长成的倒比别家有出息。难道不好?

“监司若怕孩儿有危险,只不让她学武罢了,又是难事么?可你我的经历,难道还不能说明,各人自有各人的理想,又勉强不得?”

王蔚因得性子和地位等原因,在家也独断习惯了,极少听劝。如今郑华铭毫无虚辞,不讲情分,坦然说其利弊,倒是她听得进的方式,让她得以沉下心来细细思索了一番。

果然又有不解处,便再问道:“譬如她将来遇险事,我却也庇护不得呢?”

郑华铭道:“世人多畏惧雏鸟过早飞入风雨,索性剪去其羽翼,困其在巢中偏安。待其懵懂长成,却忽然置其于荆棘,使其仓惶惊扑。此时便怨其不肖,终使其无所适从。

“俗语说,笨鸟先飞早入林。孩儿尚小时,谁也不知机灵与否,也只得早早预见此后的路途,早早帮她练习应对才行。

“譬如来路是虎穴,便自小给她用惯猎叉。譬如来路是书海,便自小给她学惯勤勉。衣食住行没有吃苦的必要,可所学技艺必须耐得住苦练打磨,心志必须耐得住疲惫煎熬。

“准备充分,再放手时,自然可见一飞冲天。”

王蔚极少听人如此细致讲道理,此时却被郑华铭的话引动了共鸣。

她自己便是从底层一路拼上来的,路途辛苦不堪回首。既然如今有基础,自然想要给予女儿以助力,让女儿走向上一代不能及的更高处。

想要再多问些什么,念及郑华铭出宫时辰就在眼前,倒有许多不舍。

反是郑华铭笑着安慰:“总归以后,监司与下官同在一侧,自然再无猜忌,可以时常往来。监司且先代下官守好这宫院,待下官归来,再为监司分忧,如何?”

王蔚闻言,展颜而笑:“好,你归来之日,我备酒以待。”

直到今日她才觉得,若是上座那两位早早合作,该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