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灯光灭了一大半。
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在清点物品,来来去去。“恭喜杀青”的欢笑声布满整个场景。
被恭喜的陈淑予这才稍稍伸展身体,从道具**坐起来。
她脸上还带着病妆,略有蓬松的发髻垂下发尾披在肩头,神色慵懒,在惨白的灯光下竟也是那么好看。
但……大概只有伊籍才这样认为。
化妆师笑着来请人:“陈老师,这样的妆容给您的颜值减了好多分,快去卸了吧!”
陈淑予微微一笑,这才将道具床边布景的鞋子穿上。站起来跟着化妆师走的时候,方才戏中的病态和虚弱**然无存。挺拔,高大,精神抖擞的。
这是多年拍摄武打戏的影帝,最为圈中人称道的独特气质。
今天的戏拍不到伊籍,但他知道陈淑予杀青,还是在现场观摩了一整天。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他和影帝,只是这部戏中的CP,今天回归了现实,回归了云泥之别,有点失落,却也知道理所应当。
“清场了!各位老师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人都走了干净,场务的声音回**在空旷的摄影棚,伊籍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从现场出来,门外蹲守着大批粉丝和娱记。长枪短炮,灯牌礼盒,不用说,等的都是陈淑予、雁骓她们。
“陈老师不会从这儿走的吧。”他默默地想着。
他不是娱乐化运作的明星,没有什么曝光度,也没有助理、经纪人。在夜色笼罩下,只是个帅一些的路人——剧组里最不缺的这种路人。并不用画蛇添足地在夜里戴什么墨镜口罩,也不用埋起面孔。就这么径直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谁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片场离酒店不远,步行回去即可。半路上,他竟神使鬼差地走进了一家要打烊的花店。
“我想要一束花,祝福事业顺利的。”
十分钟后,一束红掌和百合为主的花束就捧在了他手里。
再过一会,他已经到达陈淑予所住房间的楼层。
抬手要敲门的时候,却又犯了难。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直接和影帝说话,也不应该绕过所有人,单独给她送花。他现在的表现,就像个蹩脚的新晋私生饭,即便被人家甩在门外也是应得的。
但是她杀青了,就快要离组了。
演了这么久对手戏,可能……还有点面子在吧。
他抿了抿嘴唇,深呼吸,捧好那束花,敲响了门。
很久没有回应。
他一下子也不知道犯的什么倔,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再次抬手敲了门。
这下,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只有陈淑予一个人。
她以为是助理来了,就这么不遮不掩也不问,直接开了门。
香气淡淡的,水气浓浓的,一股脑挤出了门缝。
只是一瞥,伊籍脑海里就是“嗡”的一声,炸了。
影帝一定是刚刚出浴。
半长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浸得浴袍双肩一片水渍,锁骨边一大片蜜色肌肤上也挂着水珠。稳重的面目,即便不带妆也是五官分明,长眉凤目,透着古典风味。
目光交汇一瞬间,她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门被强悍的力道带出一道弧,“砰”一声,关上了。
陈淑予偏重力量训练,这样才能在武打戏的表现上畅快淋漓。在其他影帝们都偏重文戏,深探内心细腻情绪的现状里,她是个只偏好武戏的异类。仅仅是关门这一下,伊籍就有种她会徒手捏破这扇门的错觉。同时,发根有风掠过,然后,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刚才,他实在不该想“即便被甩在门外”这种可能的。
现在倒好,“心想事成”了。
是不是要恭喜自己,一下子就把偶像眼里仅有的好印象败干净了?
从心尖上发出的痒意,一直往他脖子上蔓延而去。下意识地紧缩着喉咙,快要窒息了,又只好放开。喉结没进去,又探出头来,上上下下几次,冷汗顺着脖子边缘悄悄滑下,牙关都咬酸了。
或许……趁她发火之前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才是最好的选择。
刚转过身子,隔着门传来一声问话。
“是伊籍?”
“嗯,是我……”
里面的人沉默了。
伊籍紧张得眼珠子都冻在眼眶里不会转了,手里花束的茎秆被他捏得一片温热。
他可以跑开,为什么搭了话呢?
还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可真笨……”他想,“刚才为什么不跑?现在也跑不掉了。”
门内适时传出一句话来。
“刚才没看清,冒犯了。”
伊籍不假思索,躬下身子低着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