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还有些不放心。大概能想见昨晚威远侯府中的情形,上下都是那种直来直去的外放性子,琦哥说的那些心事细致又隐秘,或者无人能懂。
她反而劝方钊:“你们别苛责。他想要什么人家,再找给他。”
本来她也配不上这样有夫有女的安稳生活,倒也怪不得谁。人家儿郎相看不中意,倒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她昨天也做得太差,话也说不清楚。让方钊受了惊吓,险些破坏了多年情谊,也没有帮琦哥遮掩住真相,倒是她这边更过意不去。
方钊知道她心里比自己更难过,低声道:“是我不对。我看他好像很急着见你,以为是想问问细节什么的。没多想,就给你带来了。
雁骓笑道:“我没生气。你们别为难他。总是……我不合适,他才不开心的。”
雁骓从没这么笑过,说话声都带着些哽咽了。
方钊心里隐隐抽疼,脱口而出:“小雁……你别笑……”
雁骓忽然笑出声来,随即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没事,我没事。”抬手在额上抚了一下,又掩在鼻下,遮了一下吸气的声音,再笑了笑。
什么成不成家的,无所谓了。
还好这是私下里悄悄协商的,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她还想怎么样?
方钊都要被雁骓这两声笑惹出泪来,再劝无益,只能转过头去装作不知。
她只是心里暗暗恼恨着自己,就这么贸然地将好事办坏。
被未婚儿郎当面嫌弃,对一个感情正常的贺翎女子来说,这是多大的侮辱?她作为多年好友,带来一个自家儿郎冒犯了小雁,还在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撂了那些傻话。
她算什么朋友!
方钊这么想着,又想起全家老小都拿她那人小主意大的堂弟无法可施,随即又多添了一块心事。
现今他拒婚之举伤到雁骓,雁骓可以看在交情上不介意,可今后谁家都能容他这样么?到头来总是要嫁人的,挑来挑去没了好归宿,又该如何?
方钊忧烦一阵,立起身来,一躬到底:“小雁,我特别对不住你。你若有不快,让我做什么来抵都行,只是别撂开手生分了。”
雁骓在方才的停顿中也收回了心绪,睨她一眼,毫不客气凶她一句:“直起来,少啰嗦。”
方钊听她这样,知道她并没生方家的气,也没把自己昨天的冲动记下仇来。立起身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雁不在意,是小雁心地好的缘故,她自己却不能不在意。
两人已不是小孩子,都要各自接过家里的事,城府也会渐渐深下去。所幸现今年轻,即便一时激愤说戗了,转头想起,拿小时候的情谊去抵,总能很快烟消云散。到了将来,各种事务掺杂其中,情分也不是单纯情分。那时若再有什么矛盾,可就是永远的裂痕。
为得不走到那一步,今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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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懿的太子郎官进宫那日,恰逢陈淑予和雁骓回归边关之期。
此次来时花团锦簇,去时却静默无声,京中和边塞之人,都各自添了几分心事。
行至城外,两军分支。
陈淑予要往南沼。蜀州事务稳定,她要回孔雀郡首府,和简珍合力,重新将南沼四分五裂的格局统一。此一去,是个长久劳心费神耗力的苦差事,但这是陈淑予一贯的心事,必要亲为,才做得彻底。
雁骓要往北疆。这些年来顾不得北疆,贺翎与祥麟边界模模糊糊的,常有摩擦。何况得了祥麟的蜀州,少不得祥麟又来打玉带山和雁北关的主意。陈淑予将她调派在北疆,是最合适的安排。
行至半路,雁骓收到快马加急送来的锦盒、皮箱和书信。打开看时,是方镇新制的那种短铳,信也是方镇写的。
“老大是个憨货,必然不知道你真正合宜的东西,幸而有我。
“她若给你旧制的短筒子,你只按着规格打些铁砂弹,给属下用。自己使时,拿我这个。再有新的,一定注意轮换,总是新的比旧的强。
“皮箱泥土中埋着宝贝,不要清洗,先拿着。一得这个,我就知你用得上。信后附几页,跟你说说这物的妙处。先别动用,到了安稳地段,再行试验。
“虽未见你之面,让你验证约定,但我也慎重对待。为手里差事,做的护具比火器还多。唯担心你于北疆安危,待过段时日,再送你一礼。”
想来方镇赶着将信和东西送到京城,却还是未及赶上雁骓在京的时日,唯有先到方家,由方钊使人加急送来了。
雁骓目之所及,果然是新鲜东西。
面对这东西,她也有些感触。
果然要多与其它水土风物交接,互相交易,才是长久之道。
现今均懿要做成与祥麟陆路联通之举,此后良马、铁矿、药材、毛皮等,何必再战战兢兢私运?
只是,对皇家来说是好事,其她家族未必,还有辛苦博弈在前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