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郑御医(2 / 2)

名将 卷儿 1857 字 3个月前

郑华铭仿佛没见到王蔚那严峻神色,又不知避嫌似的,反踏上了一步,很有兴致地在她脸上细细看了一阵,道:“司律最近血行不太健旺,可别过于劳累了。今晚若还是手脚寒凉,无心膳食,下官明天专程给您看一趟诊吧。”

这话不经意一样说出来,正说中王蔚的难处。她近来无端消乏,这两日临近月信之期,下腹又凉又疼,内息行气也有些乱纷纷的。正烦躁不已,却又停不下差事去静养。

说到这里,王蔚猛然想到这人身上不协调处所在。

是了,若这人做个翰林的打扮,倒是合适她这身柔和恬淡的诗书气质。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想她王蔚,即便在宫中地位已稳,但一些内廷官员在背后提起她来,还会语带轻视地道一句:“王司律毕竟寒微出身,又是武职的路子……”仗着她们士家出身,对她不如表面上这样敬服。

以此比照,眼前人就更寒酸。医道只是中九流,且一个御医在这宫中,无非是被人呼来喝去。若能做士子,谁又愿意把出路落在行医处?

方才郑华铭只是即时望诊,便知她大半症结,医术确是到位。似她这般能力,不下一番苦功夫,是得不来的。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天命、时运,让一个读书人死心塌地研习起了中流医道?

应当也是走了不少弯路,经了不少风霜,才堪堪稳定下来这份生计,通过太医院的考核进入御医所。再过几年就半百的人了,才得了这不尴不尬的七品医官之衔。

这对她而言,应该是屈才的。

可是若经历了这许多,又怎么能在她身上毫无痕迹?

沉淀下的修养虽然也是不卑不亢,眼神却是暗的,语调也是沉的。更何况她应差见太子都拿不出体面的行头,只有家常旧物在身,日子应当是不太如意。这就该有些压抑的愤懑在心头才对。

可她却这样赤子一般全无心机,拿澄澈透底的眼神望着其她人,说着柔和的话语。仿佛她身上还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相信天地间一切都是安全美好的,整个人丝毫没经历过什么波澜。

人又不是画上成精走下来的,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现今种种总可追溯其源头。

可眼前这人,偏偏就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来处,没有去处。

若她的意兴确实如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发自真心,倒还真有可能是想去试试能否给太子诊病,给她自己寻个机会的。

王蔚今日公务在身,一时问不出什么,却不好再耽搁。面上依然摆着司律的威严,肃然向郑华铭道:“长春宫差事要紧,别误了时辰。明个来内律所一趟,好好为我看一次诊。”

这就是明摆着要她配合讯问了。

郑华铭却似一点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笑了一下:“下官一定尽心。”话里不像全然在说这件事,倒像含着别的意思。

王蔚平时见过多少事,一听话音就扬起了眉:“可别像今个这样,自己就冒冒失失出来,且等我使人去带你。”

只不知这柔和面孔,对着内律所的铁链镣铐,可还笑得出么?

她声气冷得滴水成冰,但郑华铭依然春风拂面地笑笑,道:“司律,下官一介小小医官,不值得您这般放在心上。”

王蔚刚想接一句什么,但她下一句赶在前边出了口,让王蔚惊疑不定。

“下官听说,司律答应了一个人的应酬,只是一直未曾赴约。不过不着急,她随时等着。”

这话似乎隐隐影射着善王流霜曾经说的一些话。

眼前这御医,是善王的人?

想到郑华铭那旧宫牌,王蔚心中满是新问题。

善王殿下什么时候做下的安排?又是想干什么,才动用了这处安排?

她今天只是凑巧见到了郑华铭。若是没见到呢?还有多少种“偶遇”在未来相等?

王蔚想到郑华铭背后的善王时,方才的疾声厉色顿时失了三份底气,心知需要做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再拿郑华铭怎么办才好。

善王若真要对宫中动手,谁又挡得住?

郑华铭看着她的脸色铁青,却轻松自在地安慰:“那个应酬是重的,下官却是轻的。为医者都曾于西王母座下发过誓,这悬壶济世之心,乃是根本。”

这话倒像是说:你放心,我真是来看诊治病的。

王蔚听这话不带敌意,也稍稍平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抓不到善王殿下的想法。

一切有理有据的推论,在善王殿p;皇族宗长,为所欲为。

王蔚只觉得前途索然无味,刚才的精神一下涣散掉了。却因旁边有手下跟着,面上丝毫不能露,冷冷道:“如此甚好。”又带着手下沿着宫道走远。

郑华铭低下头去,默默地等她们走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抬起头,仍像刚才来时那样,晒着和暖阳光,悠然自得地向长春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