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郑御医(1 / 2)

名将 卷儿 1857 字 3个月前

三月中旬,正是繁花盛景,朱雀禁宫却花香浅淡。

只因近两年来,太子均懿于头痛之外又添了些喘疾,受了花香一扑就上气不接下气,病势极为骇人。是以长春宫内外,十几座宫苑的花树都专有人看顾,趁着刚打花苞就给全部掐掉了。

名为长春宫的宫苑,却是一片春风不度的萧条景象。

到了这时,长春宫还每日早晚都要用上一盆取暖的银炭。太子平时穿用,尽是冬令服饰,沾不得一丝风,也不能碰一点寒凉之物。小厨房内的锅子夜以继日地拿上好的松柴控着文火,小心翼翼地煨着一锅清水,预备着太子净手净脸的随时取用。

这倒也罢了。只是太子最近心中不爽快,带着些久病之人常见的乖僻,不停换着不同的御医来看脉,几乎把御医所人都倒腾空了。

同时还带了口谕出来:“边边角角也不能放过,七品八品的,哪怕学徒都能来试试。太医院的学生,学得好的也次第进宫看疾。能解本宫病体者,本宫做主把御医所都给了她。”

按说,重赏之下,必有出头之勇。御医所的御医们却是反其道而行,一听这个,忙不迭地互相推诿。一早一晚去长春宫请脉的例行差事,变得像个在炉膛里崩口的火栗子一样,人人避之不及。

到了最后,却把一个末流的七品医官推了出来:“我们都去过了,郑大夫且去试试,说不定你将来飞黄腾达,还有个医正做。”

话还没说完,就嗤嗤地笑成一片。

七品的医官,只能勉强当得上一声“先生”。到了五品正职,才能称“大夫”。她们口中讥讽连成一片,连医正都说了出来,这位郑御医却像听不出来似的,淡淡一笑,并不还口,起身稍稍收拾,就走出了御医所。

背后只听得一片嗤笑:“她还真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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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之下,郑御医独自而行。只因她应的是个日常的差事,并不匆匆,悠然踏步,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之中微微眯着眼睛。

行至半途,甬道拐角转来一列劲装女子,各个风姿飒爽。

打头这一位,约是个三十过半,未及四十的年纪,敏锐干练,身形挺拔,衣服前襟绣了展翅的雀鹰入云。这正是宫中法度的执行者,内律所司律王蔚。

郑御医远远看到就停了脚步,贴于道旁垂首静立。

王蔚远远看着是个御医,品级又低,依着宫规是该肃静侍立的。她见惯了宫差行礼,本没有在意,走到近前时,无意中扫了一眼,忽然心里一动。

这御医,眼生得很。

宫中一向多事,任何微小变化都可能隐藏着大问题,绝不能轻忽。

王蔚加快了脚步,走到郑御医面前站定,冷冷问道:“应差去啊?”

郑御医有些惊讶,行了个礼,抬头道:“司律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怎么纡尊降贵和下官搭讪起来?”

虽然口中这话是表示惶恐的意思,她却说得温温柔柔,整个人不卑不亢的。

王蔚眼神一冷,上下打量。

这御医身量中等,态度怡然。眼尾几层淡淡笑纹,并不用脂粉遮掩,大大方方露在外面,倒好判断,年岁约莫四十近半。身着七品医官的袍服,包着块御医常用的淡青头巾,提着个半旧药箱子,穿着双半旧的软布鞋子,大约是个惯常简朴洁净的。

这样的样貌和神态,就是奇怪之处了。

御医是宫中的苦差事之一。宫内贵人们通常身子娇柔,又身份矜贵,有个头疼脑热就要翻天的。御医们出来看诊,多是吃力不讨好。

譬如遇上皇子们年小,闹着不就医,或不肯配合服药,抚养皇子的郎官就可能会向御医发怒训斥。事情严重些,还有皇后往御医所发来口谕敲打。

时间一长,御医们通常是战战兢兢,习惯了做出瑟缩之态的。更别提应差走到半路,被司律单独叫住。这种威压和暗示,能直接让御医软了腿。

可眼前这位,面对高品级官员的威压,却还是温吞吞的,一点不怯场。明显不是个惯常伺候人的样子,还不知道怕呢。

可若说她是新人,刚从太医院“大器晚成”进的宫,却又不像。

轻车熟路地自己出门,一眼认得出内律所之主,这是应了不少差事,对宫内相当熟悉,才积累下的经验。

王蔚越看,心中疑虑越甚:“先生,贵姓大名?”

郑御医被她以鹰样的眼神打量了半天,却还是没受一丝影响,依然温温柔柔地道:“鄙姓郑,双名华铭。”

她还将腰带中的宫牌取了出来,主动交给王蔚验看。

王蔚接过那铜牌,在手中一捏,拿眼睛一扫,便知是发了多年的老牌子,做不得假。她心中仍是存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还回:“原来是郑先生。先生去哪个宫应差啊?”

郑华铭依然言无不尽:“去长春宫,应太子日常请脉的差事。”

王蔚大惑。

太子的差事一向重要,何时轮到一个七品医官?而且前无指引,后无医徒,她就这么孤身一人,随随便便散步似的就往长春宫走,这是给太子应差的规矩?

是她王司律孤陋寡闻,还是这郑御医真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