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不久之后,蜀州郡各地刀兵四起。
从各个乡里向城镇延伸的暴动,让整个蜀州郡一片混乱。
这等乱象,挑战的是贺翎军在蜀州郡的威信,实在不容忽视。是以陈淑予刚一听说此事就立即下令:留活口,并彻查乱象根源。
之前,平南军在蜀州各大城中都安排了临时的驻军和守将。只要锦官城内一声令下,这些不成规模的暴动刚起了个头,就很快被掐灭。
没过几天,各地守将就铲平了混乱,都将文书送往平南元帅案头。
原来,还是那个“抢粮”的流言在作怪。
对农户来说,这个流言很容易化解。
农人虽然耕种稻米,但交租之后,哪有舍得吃米的?都是拿出去换了粗粮自用。若再有剩余,才会像今年这般,把谷子和精米挑到城里的粮铺换钱。
如此一来,稻米最终的去向和农人是没关系的。只要粮铺肯开,趁贺翎军不注意,换了钱赶紧走就是了。
粮铺的商户也是同样,只要及时将稻米出手,就不会被抢夺。
而在收了租的地主这边,“抢粮”流言激起了最大的波澜。
各乡各村的地主刚拿到了今秋的新粮,正为丰足而庆幸,这个流言就像一场瘟疫,迅速地流传开来。
它忽然提醒了那些富贵人家:蜀州郡已经易主。
之前被蜀州军抢走的那些粮食恐怕已经不能算数,来了贺翎军,还不要重新开始抢吗?
一样是没活路,不如奋力一搏。
蜀州人一向吃苦耐劳,韧性很强,民风彪悍。被逼到了绝境时不会求饶,倒激起了反骨,拿起砍柴刀就敢拼一拼。这也是令蜀州军头疼之处。
尤其那些带头起事的,都出身于名声极好、威望极高的世家富户和大族,又一向逞勇尚武,各个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现今贺翎军接管蜀州,想要维持安定,就必然会好好对待他们这些当地世家宗族。
世家豪客都晓得这个利害,也流传着一个说法:祥麟王朝拿蜀州军没办法,蜀州军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有什么可惶恐的?就算被俘,也梗着脖子不认罪,气得各城守将直想把他们就地正法。但陈淑予有言在先,要慎重处理,不可随性,只能将他们押送入锦官城大营来,交给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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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予在此事处理上,倒打着怀柔的主意,一反她往日的强硬作风。
是因此时,她心怀大局,计较的事太多,自然和守将们不同。
贺翎军虽得蜀州,但形势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好。内有南沼,外有铁阳,都是心腹大患,不可不严加防范。
在南沼事务上,陈淑予和简珍已有共识,打的是先礼后兵的主意。
如今,南沼乱象还没有完全消停。若是一味放着不管,越人会爆发大冲突,影响整个南沼安定。
南沼王简珍刚上任,就奔走在各部族间,为其调和矛盾,凭简家在南沼一带的名声先撑一撑。等待陈淑予将蜀州郡拿稳之后,再回过头来,料理那七八个越王。
铁阳郡已在战团。虽与贺翎军结仇,却没有把复仇的希望放在程佐身上,说明铁阳郡王自有打算,却因条件未齐全,还没动手。
铁阳军的配备和铁阳出产的军备,都是精良无比,久享盛誉。取之不尽的铁矿山、整个大周最卓越的炼钢技术,尽归于铁阳。铁阳王是高氏皇族,一向以周人律法治下,队伍规整,作风刚健,战力雄厚,和匪盗出身的蜀州军有根本的不同。
所以陈淑予心中一向忌惮着铁阳军,丝毫不敢放松。
何况如今,平南军拿下蜀州,就直接与铁阳军的势力范围相接。若平南军在蜀州不能站稳脚跟,铁阳王自然能知晓这个消息。
蜀州乱象不除,各方都会趁虚而入。
背倚着混乱的南沼越人,面对着骁勇的铁阳军队,平南军纵是人人以一当十,也应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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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王朝暗卫也审出了细作口供。
这口供抄作两份,分别摆在雁骓和陈淑予的案头。
雁骓与善王摊牌后,常常和王朝暗卫合作紧密。即便身在营中,也有穆无痕在两边走动,传递些消息。
碍于陈淑予一向对雁党和流霜势力十分警惕,是以雁骓从来小心谨慎,多有躲闪,万不敢在她眼皮下耍小聪明。
幸而善王流霜对陈淑予最是知心,命王朝暗卫只以皇上的名义在军中行事,凡事必与她通报,这才让她移开了些许视线,对雁骓未曾深究。
雁骓知道这口供来之不易,匆匆看完,从头想了一回,已经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