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顺遂,边境无忧,朝堂宁定。
到平治十六年的新春伊始,朱雀禁宫便有桩喜事。
二皇女陈宜瑶,过了年算作十岁。云皇便向百官提起了要封宜瑶为太子的打算。
长女性格优柔,三女年纪尚幼,二女居嫡长之位,又正好是那生机勃发的年纪。这个人选提得合理,百官稍稍琢磨一下,便大多认同了。
此外,云皇并未提出给长女邬瑶和三女俐瑶封王的计划。有言官例行提了一两句,云皇都以“二位皇女还未及笄”的理由淡淡地推了。
只是今年不巧,赶在没有立春的年头上,吉日又少。礼部择定的册封之日要到四月有余,也是宜瑶刚好过了十周岁的生日之后。
宫差们听闻这个消息,都松了口气。
一月二月年节多,祭典多,忙叨叨地乱起来,只怕怠慢了新太子。四月办事,有很长的预备时间,可以将事情办得万分妥帖。
看来这二皇女真是有福之人呢,只需稳坐皇储的位置,不慌不忙,安安稳稳地就能入主东宫。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虽未正式行礼册封太子,但合宫上下已经改了口。
宜瑶初时听着人人都喊她太子,还有些不习惯。但云皇和公孙皇后都默认此举,她也只好装得老成持重,学着适应。
过了年,一向为太子居所的长春宫已被里里外外打扫一新,迎入了太子宜瑶。昭阳宫差便尽数晋了一级,又改称长春宫差。
一向在宜瑶身边侍奉的宫差们,脸上都有了与寻常晋升不同的光彩。按照太子仪制增补进长春宫的宫差也感觉得到,其余宫差都对她们格外热忱。
谁不想赶早讨好新贵呢?
太子这一路顺遂,将来承继帝位也是顺理成章。到时候她们长春宫差去了未央宫,成了皇上近侍的时候,再去走动关系可就难了。
元宵宫宴后,俐瑶只是例行来长春宫走动过一次,便再不来了。
邬瑶倒是走动得更勤快。和宜瑶相见时,面上也显出笑来,不似往常掖着谨慎小心的样子。虽态度恭敬,口称“太子”,语气听起来反比从前亲近。
宜瑶心知,若不是邬瑶自来有意相让,她这太子之位也不会如此稳当,心中感念着。又想到邬瑶最多再过两个年头便会出宫建府,要见面可不如现今容易,她不舍得这一起长大的姐姐,也常常互相走动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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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花早开,天气和暖。三月一到,春风都带着暖融融的意思。
宜瑶和邬瑶相对而坐,一局手谈正到互相纠缠的时刻。
宜瑶饮了口茶,又伸手拿起食盒中的点心来吃。
邬瑶随她手之所向看了眼,笑道:“这栗子发糕品相倒好,怎么你不喜欢?”
宜瑶垮了垮小脸,无奈之色不加掩饰:“我就是太喜欢,才招了这档子事。为着前几日我见这糕和软,多进了几口,这几日御膳房天天给我送呢,倒吃腻了,也尝尝别的。”
邬瑶见那栗子发糕细细地切做小块,松软可爱,伸手拈起一块来笑着道:“太子现今可得了教训,以后必要稳重些,别太由着性子、羁于外物了。”
宜瑶这话也只有在她面前说说,见她也是这个意思,若有所思地应了。
邬瑶吃了几口发糕,皱了皱眉,道:“怎么后味有些苦?”将半块糕放在食盒外边,就觉得腹中不对劲,喉咙也痒痒的。
她一手捂了口唇轻咳,另一手在袖子里摸着绣帕。
没成想这一咳,喉咙里倒有股腥气,胃囊里也翻涌得厉害。
宜瑶落了一子,抬头讶异道:“没有啊?”
一眼之下,只见邬瑶手掌下缘,一颗石榴红的粘稠珠子正摇摇晃晃地坠着。细白的指缝之间,也沾着些星星点点的朱砂色。
糕点有毒!
宜瑶嘴唇开合几下,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连声音也发不出。
邬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咙难受,腹中疼痛,抑制不住地用了力,重重咳了两声。
这下,她自己也愣住了。
棋盘之上,顶好的琉璃云子洁白如雪。随着她的咳嗽,斑斑点点殷红喷溅其上,如雪地红梅一般鲜艳。
真好看啊。
可是……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