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年小心机浅，今天才把情势想得清楚，却也不算迟。

穆无痕不想落于暗卫之手，就是有求于她，希望得到她的庇护。但从穆无痕先前几次在暗处窥伺和现身，如今萦绕左右的纠缠等办事态度看来，只怕雁党全体都差不多，对她这年幼的少主无敬无畏。

由此可见，所谓“分派”、“效忠”，都是有水分的。

然而她还是表面上的“少主”。若穆无痕做不到她预期的本分，还要弄鬼，她就可以确定，雁党并非为了效忠而来，可以交给暗卫处理了。

穆无痕便说起：“少主年纪小，定国将军又是个不染情思的铁娘子，自然不懂得罗冉之事的关键所在。我此来第一要务，便是为少主解个难，让罗冉投入王朝军队，芙蓉城随之可破。”

雁骓虽然也常费心思，但毕竟年少沉不住气，听了这胜利在望的话，眼睛一亮。

穆无痕将她的动心尽收眼底，知道先前用错方式使她怀疑，现在可找回了一点点信任，也松了口气，不敢再遮掩：“谁也没见过芙蓉城主之面。和谈时，只要有个城主前来纳降表就够了。若罗冉能考虑此事，不妨找个人再提点一句：罗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府中娶个夫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雁骓皱了皱眉。

表面的做法她已经明白，但她不明白的事更多：“纳降表和罗冉娶夫有什么联系？”

穆无痕讪讪地道：“少主本不该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但现今我开了口，少不得多讲讲。我们已经确定过，罗冉的心上人便是芙蓉城主。两人虽然地位悬殊，资质天差地别，又同为女子，可感情这档子事，谁也说不好。偏偏就是她们两个彼此心许，一往情深的，没道理可言。因着这层关系，罗冉对芙蓉城主百依百顺，丝毫不在乎自己性命。以往，芙蓉城主要南百越的土地和越人部族，罗冉便以一己之力对抗周边越人。现在，向朝廷效忠才是最好的出路，但芙蓉城主不干，罗冉也不舍得勉强她。”

雁骓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穆无痕便继续讲道：“所以，只要有人这么提点两句，看罗冉能不能顾及大局。若是她明白这个意思，只消将芙蓉城主藏起，用傀儡和谈，和定国将军演一出戏，让芙蓉城顺水推舟地降了朝廷，这样大家都好。”

雁骓虽不能全然理解罗冉之心，但她听懂了穆无痕的方案，心中觉得有几分道理，应了一声。

穆无痕道：“定国将军倒是能想出这个主意，只是她怎么好开口，不如我替少主走一趟。”

雁骓答道：“可以。跟着你的暗卫在哪？”

穆无痕有些惊讶：“少主，我可没有瞒你，你还……找她们……做什么？”

雁骓见她发憷，心中计较：此事重大，也不在她把握之内。只听穆无痕一家的意见，难免落了偏颇，能多扯进来一份力量牵制着，大家便多一份安全。

这一步，她打算得不知对错。

但能让穆无痕忌惮，做事之时留得几分心思，便是她的收获了。

雁骓想到这，撩起帐帘便走：“跟上，我们找她们去。”

穆无痕吞咽一口，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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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地不起眼的角落，雁骓见到了此来的三名暗卫。

暗卫们任务就是随时注意着穆无痕和雁骓的接触，是以雁骓一出现，她们就给予了配合。

但她们事先并无完全准备。

雁骓会主动找上来，正在她们的意料之外。

那暗卫头领默然想了想，此时再去请示上司必定来不及，只有坚持此来的原则，不让雁党一家独得小雁将军，其余具体事项随机应变而已。

是以暗卫们对雁骓十分客气，和大部分朝堂中人一样称呼“将军”。

双方打了招呼，两名暗卫便去望风，隐了身形。头领留下，陪着雁骓言谈，互相试探起意图。

暗卫受过严格训练，斟词酌句十分讲究，不会主动透底，只是寒暄：“打扰将军了。”

雁骓抱着目的而来，单刀直入：“双方有些诚意吧。你们是哪家暗卫？跟我有多久了？要做什么？”

头领道：“我们听命于寿王千岁，在此次南征之中保护您的安全。”

雁骓不在意地道：“我一个有品无职的闲官，又没上前线，哪需要这样的照顾？”

头领微微笑了笑，很是和善：“我们只是听命而已，其余原因是不知的。”

雁骓不绕圈子：“那么，穆无痕对我究竟有何不利，你们要搜捕于她？”

穆无痕在旁边不出声，避开了暗卫头领探究的眼神。

她们双方接到的命令都是“争取雁骓”和“阻挠对方”。

小雁将军正值豆蔻年华，最是血热的时光，定见不得这些互相牵制的作为。

原本她们做好了准备，双方悄悄地分别接触小雁将军，在她左右摇摆之时，她们摆出条件来争取，才有互相牵制的意义。

而现在，倒是小雁将军忽然出击，将她们从暗处唤出，摆在明面上谈利害，而她自己只需要静观她们两家表现，主动选择。

之前谁都没想到，雁骓为人像她的雁翎刀一般锋利，谁的面子也不给。她今日将双方拢在一起，就让她们的隐匿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