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逸飞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劲,把腰板挺直了,手脚麻利收好药箱,背在身上,整了整衣袍,随那护卫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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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传完毕,逸飞走进帐内。
这是逸飞第一次和忠肃公陈淑予正式地接触。
云皇只有忠肃公一个姐姐,其他手足皆是长公主,只有忠肃公能在朝堂上,陪在云皇身边做助力。但听封号就知道,忠肃公定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人。跟和蔼可亲的云皇相比,似乎在两个天地。
但是逸飞随即想到均懿的威严,能当皇上的女人,肯定也不简单。云皇的和蔼可亲,应该也是一种有力的武器吧。
军中不像宫中,不用对主帅叩拜。逸飞行了个礼,便抬头看了一看,这才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这位声威赫赫的忠肃公。
忠肃公果然像他们所说,比男子都高大。别说小时远远看了,现今近看的情况下,也是威势逼人。
但是她面容倒不若苑杰所说的丑陋。陈家的女子,总还是相貌出色的,只是她周身流动着戾气非常恐怖,使人忘记她也是一个凡间女子,却能感觉她仿佛随时都可能会轻轻一把,捏断了对手的脖子。
当然,这种气息并不是时时都存在的,现在的忠肃公,应该是因为病痛而产生了戾气。看来昨天蝎子蛰得真狠。
忠肃公懒得说那么多的样子,直接抬起了手。
逸飞看到,她右手掌上缠了两圈裹布,虎口处肿的厉害,定是昨夜蝎子蛰到的地方。逸飞一边解开裹布,一边默想:“蝎子君,不知你是哪路神仙派来救我的,连累你丧命,真是对不住。”可表面上还要演戏,故作惊讶道:“忠肃公此伤带毒,又无明显伤口,显然是毒虫所伤。请问忠肃公,是否见到伤您之毒虫?”
忠肃公淡淡地道:“一种个头很大的蝎子,黑褐色的。”
逸飞便先用银针刺入受伤处周围穴道,阻断毒性扩散,再割开忠肃公肿胀之处,挤出了郁结的血液,最后取了蝎药膏,用竹片挑出,均匀涂在伤处。
忠肃公一声不吭,连手都不曾抖一下,直到逸飞包扎完毕,才点了点头,对逸飞道:“你这小孩子不错。”
逸飞想到昨晚之事,不敢与其对视,赶紧敛了袖口,低头道:“谢忠肃公。”再不敢抬头,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竹制的空盒,用竹片将蝎药膏分装进去,还用干净布巾擦了擦竹盒边缘,双手奉上,道:“忠肃公,擦药时请您万勿用手直接接触药膏,若是沾到手指,一定要洗干净,此药入口是毒,只能外敷。若有好转,就递减药量,很快便会解毒消肿的。”
忠肃公还是略一点头,便算是知道了。
逸飞退出军帐,长舒一口气,刚要抬脚走掉,忠肃公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回来。”
逸飞心一下提到了喉咙,转回来强作镇定,低头行礼。
这个时候,绝不能说话,开口便是心虚的表现。无论为什么被叫回来,自己都不能先交了底。
忠肃公慢慢地走了过来。
和昨晚相同的,催命的靴子声,间隔更长了。“咚”——“咚”——“咚”,到了面前,站定。
逸飞和昨晚一样紧张,可昨晚谁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今天若是暴露在对手眼前,可丢人得很,也危险得很。
心一横,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刚才寡人就注意到了,你很怕。”忠肃公语调平静,却充满压迫感。
若是开口太快,便像是说谎了,逸飞设计好了说辞,便故意沉默着。
“抬起头来。”
逸飞深吸一口气,将头抬起,对上一双目光凌厉的眼。
“回寡人的话。”忠肃公的语气刚硬,似乎是军令一般。
逸飞道:“忠肃公天威赫然,望之生畏,下官见识浅薄,自然心生惧意。”
忠肃公“呵”地笑了声,却没有笑意:“小东西,竟自称下官?军医没品级,这称呼跟谁偷学的?”
逸飞不愿说实话,道:“回禀忠肃公,下官乃是五品御医,到前线随军的。”
忠肃公沉吟了一阵,冷笑道:“小均懿连男御医也敢用,可真不成器。你走吧。”
逸飞行礼出帐,心中擂鼓一般慌张。
这忠肃公果然有问题,对皇上话语之中也敢有如此不敬,还要故意说给宫里来的人听。这次和祥麟的战争,可别出什么乱子。
正好时间已经快要到月底了,要赶紧寄信给雪瑶或者娘亲,让他们有些防范。
还要去昨晚的地方一趟,将那救命的蝎子埋起来。
可是,敢不敢去呢?昨天忠肃公能够搜查那里,肯定是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我。若是忠肃公还没有放松对那里的警戒,我回去埋葬那蝎子,埋葬的岂不是我自己吗?
总之,先回医帐,不能出任何意外。
唉,我如今是越来越瞻前顾后了,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