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楼用饭毕,日头已经略略偏西,阳光也不强烈,却还保留着热度。雪瑶将披肩除下,雨泽接过了,不递给随从,却是亲自拿在手中,搭在臂弯。
桃园地面窄小,酒楼离县衙不远,两人一路也不坐车,牵着手说说笑笑缓步走回。
雨泽穿过华堂,刚到后院准备歇息,却看见花园之中,如意背对拱门,呆呆坐着。
雨泽想到上午如意铺排行李干净利落,支应来客温文有礼,心中自有几分亲近,便凑过去叫了一声。
如意急忙起身,将手中拿着的一个信封藏在身后腰带之中,向雨泽行礼,抬起头时,神色十分凄楚。
雨泽奇怪,招他坐下道:“我与千岁出门之时,郎君还神色如常,现下可是有何疑难之事,若可相告,说不定可以帮助一二,还请郎君直言。”
如意叹了口气:“唉,侍君有所不知,我这夫人为人严谨,自然很好,但刻板之极,往往劝不通。就一件穿衣服的小事情,便要与我生上千百遍口角。所以我……我……想要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
雨泽见他吞吐,心思一转,开口道:“莫非是她写了信要你交给娘家,所以你才要走?”
如意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明明雨泽已经知道是一封休书,却用隐语来表示,说起来也可保全颜面。
雨泽看看如意的穿着打扮,再想到张县尹,心中便有了计较,向如意道:“大尹严谨肃穆,满县皆服。可是为何褶裙一事,大尹明明发文规定,却无人听从呢?”
如意不假思索答道:“因为褶裙穿起来漂亮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打扮起来别人看了也是心情舒畅的事,何乐而不为?”
雨泽叹道:“郎君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穿褶裙,必须要系上衣;上下穿戴好了,又觉得头面简单;盘了发,又觉得脸上少什么;脸上敷了粉,又觉得鞋帽没花样。每日这样整套打扮下来,要花多长时间?朱雀神既然让咱们身为男子,可不是让咱们来干这个的。大尹看到了民间男子打扮,便想到了子民因打扮穿着之事荒废正务,自然着急。但是大尹定也想到了,大家既然爱打扮,想必也爱面子,是以大尹一直温柔以对,只是警告,或者罚些财帛,没给拖到衙来打一顿板子,已经是仁中之仁。这么好的县尹,一般人不支持也就罢了,郎君做个身边人,再不呵护她,只怕她身子就更要不得了。”
如意咬咬牙道:“说起她身子,就更恼人了。药也不爱吃,饭也总忘记时辰,一到公案边上,找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再悉心调理,人家不配合,白白地伤人心!”
雨泽笑出声来:“你们两个,倒是天生一对,谁也不听谁的。但凡好好谈,也不至于成这样子。我看这信写得急了,做不得数的,郎君可别糊涂了,好好想想妻主要的是什么,便豁然开朗。至于其他的,我去找千岁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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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瑶听雨泽讲了前因后果,听了雨泽之意,当下也觉得这两人的确相配,不可拆散,念及正与雨泽和好,心情愉悦之际,决定顺手一帮。
张县尹一气之下写成休书,给了如意,见如意失魂落魄接过,也觉得自己言重。若去解释,或干脆收回那休书,面子上岂不是过不去?
正坐立不安间,雪瑶便到了堂前,朗声道:“卿何故忧虑?听我家随从说,郎君已经出门去了,走之前给卿吩咐了晚饭,今晚就别再忙碌公事,自己好好用些膳吧。”
张县尹一听如意出去了,心中火烧火燎一般,赶到门边想再往外冲,又觉得不合适,自己讪讪地退了回来,叹口气,在房中走来走去。
这对妻夫倒是有趣。雪瑶按下心中好笑的情绪,装做不知:“卿有什么事要找郎君,也不必着急啊。等郎君回来,自然可以慢慢地处理。”
这一言丢出,让张县尹更是加倍慌乱,又当着雪瑶面,什么也没法做,只能颓然坐倒,一脸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