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泽略一思考,又问:“那咱们现在是不是拉一张大网,拉完了就能把鱼收起来?”
雪瑶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咱们能想到,暗处的人未必想不到,而且除了自己家吃里扒外的,还有外边的敌人,咱们今后需得加倍小心才是。”
两人随便说些话,时间过得更快了些。等到过了正午,日光稍稍偏斜了一些,官道上行人才开始多起来。
道边荒草越来越少,农田越来越多,正是桃园集快要到了。
雨泽望着来往的行人,突然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行人的衣服哪里有问题。他上下盯着人看,这人过去了,再盯另一个,正想跟雪瑶说,雪瑶就先开口道:“怎么这么多男子不穿袍子,却系着女式的裙子?”
雨泽看看行人,转头看雪瑶的裙摆,雪瑶也随着他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服饰。她今天穿着一件牙黄的窄袖上衣,围着藕色的罗带,系一条石榴红撒碎花的纱裙,裙子细腰宽下摆,张开荷叶一样的大褶,脚下踩着双牙黄绣鞋,鞋面上绣着花朵图样。
雪瑶穿着简洁,妆容也素净:薄薄施粉,浅浅描眉,略略点唇,眉心贴了一个小小的珍珠花钿。这样打扮,乍看起来只是个中规中矩的富庶女子,但她的衣裙,无不用料上乘,又经了御用裁缝的巧手,穿来衬得人加倍清丽,连雨泽也是一看之下收不回眼光,笑道:“仔细看看家主,真是越看越美了,我怎的捡了一个如此的大便宜,嫁给了家主呢?”
雪瑶笑骂一声贫嘴,看着窗外的来往行人,发现这些行人中,年轻男子们十个竟然有九个都穿着彩色的褶裙,那裙子做得又宽又长,似乎是专门为男人身材而做,款式却丝毫不变,还是和女人穿的一样。雪瑶的裙宽幅大摆,是今年春季刚流行起来的款式,但此地已经有了同款的褶裙,却穿在男人身上,让她更加大感奇怪。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桃园集的大街上。雪瑶和雨泽看那些富家少年,个个都是两节穿衣。也有不少年轻男子,官粉匀净,描眉画眼,更有甚者,脸上也贴了花钿,嘴唇上也点着胭脂,竟比雪瑶的妆还浓。
这其中古怪,不用两位主人多说,连仕女随从都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
雪瑶与雨泽在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暂歇,打发随从诸人出去寻找驿站,两人一边吃茶等着晚饭,一边低声闲聊些家事,说到了京城的男子也有涂脂抹粉的,雨泽掩口笑道:“家主,我刚管家的时候,京城那些绕着你转的狂蜂浪蝶,可总不死心,其中挺多为了吸引家主的注意,精心打扮,结果一打扮就变成了女人了。”
雪瑶把玩着茶杯:“哦?我可没见过那么多闲人,雨泽却见了?”
雨泽正在得意,面对雪瑶,也毫不设防,随口而出:“我才没有见,是哥哥跟我说的。”
雪瑶指尖在桌子上轻叩,想到他们俩不知道有多少事悄悄瞒着,正想问个清楚,貌似不经意地追问:“你们两个倒是有商有量的,就连你被秦家纠缠、他要去北疆的事也瞒着我。”
雨泽笑道:“这个自然——不是,哥哥大事还不是跟家主说的吗……”
话已抛出,发现给说漏了,急忙转过弯来。
雪瑶捉住了话头,便不依不饶,收起笑容望着他,缓缓道:“自然不是?我可是心里一直没过去。一个妻主倒被你俩舍下,里应外合地瞒我。”
雨泽给雪瑶杯中续茶,悻悻道:“我是什么身份,哥哥抬举我,算我是兄弟,可我毕竟只是个侧室,事事都得听侍君的话才行呀。当年家主和哥哥不和睦之时,两下生分,雨泽常被迁怒;现在已经和睦了,又因为哥哥自己的决定,要怪罪雨泽?”
雪瑶听到雨泽这种语气,心中不快,刚要开口讲话,门外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客官,可以进来送菜吗?”雪瑶应了声,客栈酒伴娘子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将冷热菜肴摆上桌,一起告退出去了。
雪瑶心中不郁,雨泽面色也不见得有多好。她瞥了雨泽一眼,刚要拿筷子,雨泽伸手按住了她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了,是一包银针。他将银针一根根插入菜肴和米饭之中,又拿过雪瑶的筷子,浸在水中,也放入银针。
等了一刻,银针都没有变色,雨泽才放心地抽出针来,一根根擦了干净,细细收起。
雪瑶觉得这针包有些文章,雨泽一边擦针,一边缓缓道:“哥哥知道家主会不高兴,但是他跟我讲了利害,我也能理解。我知道家主您也能理解,您迁怒我,我不会怪您,哥哥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只是想帮家主的忙,却没有别的办法。谁让我们俩嫁了您这样做大事的妻主呢?少不得多在家里家外都帮着承受些。哥哥走之前一步三回头的,给了我这包针,还备下了好多药给家主,一再嘱咐我要好好帮家主调养,听家主的话。现在前因后果都在这里,家主若还有什么责怪,我也只好应承,但首先家主要好好吃了饭,莫伤自己的身子。”
说完了,筷子和针都已经擦了干净,雨泽便低头望着面前饭食,再不发一言,等到雪瑶动了筷,他方才举箸默默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