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竹瞥裕杰一眼道:“你倒好,风凉得很,干脆我请了旨,把后宫掌印位置让给你,你来管这摊子。我是管不了!”
裕杰更乐了:“治国齐家,道理是同样的。你这经纬之才,满腹智计,却连后宫这三十多号都管不了?这么多年书白读了?我现在得围着皇上,怎么脱得开身?要不,我去管他们,皇上你照顾,反正孩子将来叫谁父君都没差别。”
灵竹伏案叹道:“你明知我照顾人更不行。”
裕杰道:“后宫仪制,你也都知道。御夫君里面,就是你我品阶最高,你不敬,你就别手软。你有皇上撑腰,管他们也不为过,反倒是放了他们一次,他们下一次可把你当软柿子,总想再探探你的底。这些家伙,根本是学不乖的。”
灵竹咬牙恨声道:“我才不怕明摆着对我不敬的事,就是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我不会回,只得吃一个闷亏。这几天来,贺家的两个当宫嚣张得很,已经几次拿话噎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怎么就长那么两张巧嘴,一唱一和,我可说不出!”
裕杰微微皱眉:“这事不对啊。之前贺家这两个,从来不敢兴风作浪的。从苑杰得了宠开始,升阶极快,他两个虽然等着看我们笑话,但是一直都中规中矩,没什么动作。按说你现在暂掌后宫,品阶又算得上后宫之冠,从哪里看都是风头正盛,他两个怎么就公然顶撞你?此事之中,一定有宫外的原因。”
灵竹也皱起了眉:“不可能啊,我家没什么动静的。你家也很安静,现在别说整个朝堂,整个京城都——”
话说到一半,已经没必要说完,裕杰和灵竹对视一眼,各自心惊。
这么平静的气氛,让人觉得蹊跷。
而贺家的两个郎官,似乎知道些什么?
门外有人高声喊:“銮驾到!”两位大郎官急忙候驾。
均懿进门来,看两位大郎官行礼完毕,分坐下来,才开口问道:“今日这屋中气氛可不大对,灵竹说个明白,给朕听听。”
灵竹一时语塞。但既是指明了回话,裕杰也无法开口援声,灵竹只得一五一十奏上:“回皇上,臣侍今早巡宫至披香馆,披香馆内的当宫们言语无状,臣侍虽然也按律惩戒了二人,但二人讲话,实在是大有蹊跷,故此心中不欢,前来找三郎排遣一下。”
均懿因为身孕缘故,身上懒洋洋地,斜倚花榻,以手支颐,眼神却锐利地盯住灵竹,缓缓地道:“就这么回话?他们说了什么,朕倒想听个明白。连你都不能应付,莫非朕家里,区区一二小郎官,竟比那外国使臣还厉害么?”
灵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臣侍实在学不出这等言语。”
裕杰早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便想引开均懿注意,免得她动了气,柔声向均懿道:“皇上,您手边这一碟子蜜饯,是臣侍去年亲手做下的杏子果脯,您尝尝?”说着便用小银叉扎起一枚杏肉,送到均懿嘴边。
均懿含住果肉,眉宇间却丝毫没有放松严肃的神态,向灵竹道:“朕亲自授你为掌印郎官,你在后宫,自然就要代表朕的看法,你的赏罚,就如同朕亲自施行一般。若是有这样的权却不会用,便白白地笑煞了那些蠢才。这次,他们的言语,可已经传到朕这里来了。朕听得,你便管不得吗?宫律是做什么用的?”
裕杰笑着圆场道:“朝堂和后宫,其实还是有共通之处的。灵竹只是刚刚管事,还放不下架子来学这些手腕,但是要学会了,对咱们皇上在朝堂之上,能有更大帮助。快谢谢皇上亲自教你啊。”
灵竹如被当头一棒,想到刚才失态,暗暗惭愧,对均懿下拜道:“小侍有负皇上厚爱,竟然驽钝至此,多谢皇上亲自提点!”又转过身来,向裕杰肃然行礼:“多蒙公孙郎官教导,感激不尽。”
均懿唤灵竹平身,心中仍在缓缓思虑一些事情,突然间灵光一闪,几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变得通透起来。她冷笑一声,似乎带着一些怒意。裕杰和灵竹急忙问询。
均懿抚着还未显山露水的小腹,道:“朕刚才怎么没想到,贺家打的是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不但要动你们,还有可能伤到朕的孩子。现今朕这孩子可是最脆弱的。真是好胆子,想要朕因为调停后宫之事动怒,继而动了胎气,不能公务,她们就会轻松起来——光凭了这个想法,她们也是万死不能赎。”
灵竹皱着眉也想了想:“皇上,臣侍知道悦王在替皇上办事,是不是‘那件事’影响到了贺家的利益?那么悦王也有危险了,咱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均懿眉头稍展:“悦王肯定能办得很漂亮的,不会被他们的阻挠困住。你们这几天,彻查一下贺家郎官们跟宫外有什么授受,再对善王说一声,她就知道怎么办。朕本来还不知道贺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但既然她们沉不住气先对朕伸了手,朕心里也有数了。朕是留不得这家心大的家伙了。”
均懿自登基以来,从没说私下过这么重的话。灵竹和裕杰都算是她的心腹,所以她也能把心意透露几分。就是这种看似不在意的谈话,才让人更畏惧。
两位大郎官都有谨慎的个性,从不敢恃宠而骄,听到了她这样说,知道贺家这次要倒大霉,都是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