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晚了,灯也不怎么亮了。
雨泽拿起挑签,挨个地挑着架上灯芯,拨得竖起来一些,火苗大一些。
雪瑶正拿着朱砂笔,在案宗副本上面圈圈点点。
这案卷制成之时的环境,可能比原先预想中的还要复杂。
从行文来看,本案结案后的这份卷宗写得滴水不漏,将罪愆完全推到了石尚书一人身上。但是她从案卷中却能嗅到浓浓的疑问味道,似乎写这案卷上交的人,在给读案卷的人出了一道狡黠的题目,这答案就在题目中,若不能双目如炬地看到这些疑点,便抓不到事情的真相。
其中反复提到,本案所出现的证物缺少一些礼单和账目。这案卷通篇是罪臣欺君枉法之过程供述,重点并不在贿赂本身,又何必重重着墨去提起这些事?
雪瑶沉思着放下笔,饮了口已经冷透的茶:“雨泽,按照大理寺的规矩,官员案件是应该谁掌管结案,并向刑部递交这份案宗的?”
雨泽沉吟道:“当时的主簿,应是林大人,现在应该已经官至大理寺正。家主是要向京里送公文询问吗?”
雪瑶微微点了一下头:“几件事一起进行,还真是心累。”
雨泽揽过她肩膀,让她头靠在自己身侧:“那我们抓紧时间做完事情,就好好休息,好不好?”
雪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雨泽问她笑什么,她却不说。过了一会,雪瑶才笑着问:“是不是我最近忙事情,冷落了你?我看你最近睡得不好呢。”
雨泽脸上一阵红:“什么啊!让别人听到多不好,本来我都背着‘妒夫气走侍君’的名头了,这么一说,别人都会当我是贪得无厌的下作男儿呢!”
雪瑶好笑道:“小男孩子乱想,才会招人笑话,你我妻夫之间房中私话,难道还能传出去不成?你啊,就是想太多。要不然,明天什么也不做,咱们到处逛逛,晚上早些回来,可好?”
雨泽一把推开雪瑶肩膀:“说了别乱说,家主还取笑!我不去!”
雪瑶大笑:“可由不得你不去,到时候真不带你,你却又跟上来。”
雨泽虽然窘迫,但是雪瑶之前从没和他这么亲热地玩笑过,脸上虽然红着,心里却是甜蜜蜜的。见雪瑶吃了冷茶,急忙将茶盏拿过,换上热水注入,又去帮雪瑶整理案头的公文。偶尔之间,两人眼神相对,雨泽便急忙急忙躲开雪瑶的目光,雪瑶也不说破,只是笑着欣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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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雪瑶果然抛了公案,带上雨泽到处玩耍散心,自不必提,远在皇城的朱雀禁宫内却出了些事情。
今日的朱雀禁宫内,鹄御君权灵竹走过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这初夏的天气本来有些热,但是灵竹含着一股沉沉的怒气,隐忍不发,脸上神情好像是蒙着厚厚的寒霜,一见之下,霎时让人感觉回到了隆冬三九天。就连他头上穿冠而过的那根琉璃簪子,似乎都要挂下冰凌来了。
鹄御君现在执掌后宫大印,若是谁撞到刀口上,惹怒了他,他可是有权先斩后奏的。
宫女内侍们都不由得感到后颈一阵风凉。
到了昭阳殿,坐下之时,灵竹兀自气息不平。
“怎么了?”鹊御君公孙裕杰见他额上泛出汗珠,让雀儿拿手帕给他。
灵竹胡乱擦了一把,愤愤道:“若是可以,谁愿意管这后宫!我巴不得跟皇上坐在一起,管外边那些光明正大的事情,也强过在内宫听这些话里藏刀!”
裕杰莞尔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就是这等琐碎事务。若是谁顶撞你,你给就地办了就行,何必自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