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的仆从们刚刚拿了赏钱就散去了。鼓乐丝竹都已经安静下来,地上的鞭炮纸屑也很快被收拾干净。
以后这个小院子就是他的住所。
小院建造得雅致精巧,花木错落,四时常新,位置又深,安安静静听不到外面街上的嘈杂声。
虽然没有雨泽家中所居院落那样大,但是作为侧君,这样的规格已是相当宽厚的待遇了。
雨泽踏进主屋,见这门窗俱是刚换了崭新的。门边贴着鲜红的双喜字,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红色的床褥鲜亮亮的,床头还挂着红绸绣成的一串串香包。
屋内一整套家具都是上好木材,毕竟是王府手笔,梳妆台和衣柜上镶着螺钿花样,窗上嵌了明瓦,既不憋闷又不会照进强光,还在屋内洒下点点珠光,极精致好看。
倚在暖炕上推窗外望,还能看到王府花园高高低低的树木,再过一段时间一定风景宜人。
秦雨泽身穿嫁衣走了一圈,便坐回了床边。俏丽的脸上已经不像在家时那样总带着笑,而是满脸怅然。
按照规矩,未曾见到妻主,这身礼服是不能脱下的。说是休息,却哪能休息?雨泽稚嫩,又累了半天,觉得身上衣饰略重,有些难过。
他呆呆地靠着床头,挪过去一点金冠的重量,想到他家侍君。
陈逸飞身为玉昌郡主,他的吉服和头冠,制式想必更加繁复不堪。霞帔上若再绣几层金线,镶上些珠宝,要压得直不起身子吧。整套婚礼做下来,肩膀和脖颈都酸到骨头里去了。果然侧君的排场还是不能和正君相比。
雨泽此时才真切感受到了落差。寂寞地想着,似乎全天下都将自己遗忘在这个院落一般,不一时便红了眼眶。
他抬起头,将泪水忍了回去。
虽然没听说过侧君过门能不能掉泪,但他知道侍君是不能掉泪的。新郎君掉的泪水,就是妻主将来流掉的钱财呢。为了妻主,不能落泪的。
那就想一想高兴的事情,比如,怎么称呼妻主吧。
叫娘子?那是侍君独占的称呼。
叫美人?那是如胶似漆的妻夫戏称。
叫王储?显得距离太远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门开了,日思夜想的悦王储雪瑶踏进房间。
经过豆蔻年华的蜕变,昔日初见丽色的少女,现在已明艳如朝霞。
雨泽慌忙站起身来下拜相迎,雪瑶扶住道:“不必。”
雨泽红着脸,突然张口喊了声:“家主。”
雪瑶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这么称呼的一天,点了点头,应声:“嗯。”
这声侧室们惯叫的“家主”一出,雨泽自己也深深明白,自己永远也不能作为侍君,站在她的身边了。
但是,似乎是在回答自己,又是和自己生气,他又在心里默默地说:管他侧君不侧君,都是我愿意的,谁让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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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深,雪瑶虽在雨泽院内留宿,却并未有任何亲昵举动。
两人同盖着锦被,屋内地龙烧得还很旺盛,热得睡不着。
雨泽成婚之前,家中各位侧君也都教了他人事之道。按照他们的描述……想着想着他脸上身上就发烫,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连触碰身边的人都不敢,哪里还能“更进一步”了?
刚开始身形紧绷,等了一会,朦朦胧胧地似乎要陷入睡梦。他一时忘记自己是和雪瑶睡在一起,放松身体翻了个身,手刚探出去,就隔着中衣擦到了雪瑶的背,吓得他一抖,也清醒过来,但不敢再动了。
雪瑶也没有睡,感到他背后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在心中默默好笑。
虽说既来之则安之,但身边这位还是小孩子,可能只是听听妻夫之间的事都要害怕,就算他自己下定决心要伺候,她却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乐得雨泽安静,她可以平心静气地思考着。
从刚才雨泽的样子来看,他还是个小孩子。王府中隐隐的下马威传达过来,也一时也吓坏了他,虽然极力要装作成熟,可是毕竟不及束发的小儿郎,本身没什么可顾及的。
她只在乎一样:雨泽自己知不知道他的使命?
如果真的有事发生,他会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