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谨蘅听着雪嬷嬷的祖训，心里稍微不那么难受了。

她是医者，确是有很多病人他们无能为力。

若是经过她的治疗，患者依旧死去，她就觉得那是她的错，那她背负的自责岂不是要把自己压垮了。

楚谨蘅问：“雪姨你出身医学世家？”

想想也是，雪嬷嬷拥有那么多的医书，上面都有笔记和摘录，而且不是一个人的。从这点看，楚谨蘅很早就猜到了。

雪嬷嬷也不对楚谨蘅隐瞒：“是啊，我出身医学世家。你拜我为师的头一天，我就给你说过，学医是一件很苦的事。你还记得吗？”

楚谨蘅乖巧地点头。

“你这孩子总算心性不错，能吃了苦，还很聪明。你可知道，我小时学医，吃的苦可是比你苦得多。”

“是吗？”

楚谨蘅依然成了一个听故事的孩子，眼睛闪烁着异光。

雪嬷嬷刮了一下楚谨蘅的鼻头，眼睛带笑：“我五岁开始，每天就要记十种药材的药性。如果记不住，必须跪在悬有‘仁心济世’四个大字的祠堂前一晚上，边跪边继续记。”

“记忆里，有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地上积雪盈尺，我因为没有记住爷爷要求的药材，仍要跪在祠堂前。”

想像着一个五岁的女孩在漫天风雪中，跪在祠堂前，嘴里念念有词，楚谨蘅忍不住一阵心酸。

“第二天，我高烧不退，睡在**。爷爷一边在我的床前念药材的名字，一边喂我喝药。你敢信吗？”

楚谨蘅点头。

“还有啊，我们家历代传有两个小铜人，一男一女，上面各标注了男女的穴位。爷爷要求我必须蒙着眼睛，用银针精确无比地扎到穴位中。你说难不难？”

楚谨蘅扑嗤笑了，寻常人睁眼扎穴都难比登天，更何况是眼睛蒙上白布。

“还有更严重的呢，我若是扎错了一次，爷爷就会用竹板狠狠地打我的手背，最严重的一次，我的手背肿得跟馒头一样，吃饭都打哆嗦。”

也只有如此严格的要求，才会有雪嬷嬷如今惊人的医术。

楚谨蘅问：“雪姨，你恨你爷爷吗？”

雪嬷嬷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刚开始说不恨是假的，再后来，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之后，就再也不恨了。”

“真想见见他老人家。”

雪嬷嬷嘴里苦涩地道：“那你是见不着了，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里犹带着一丝隐藏的深深恨意，好在楚谨蘅在想别的，并没有体会出来。

雪嬷嬷惕然一惊，今天她说得实在太多了，若是被这小姑娘发现点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一想到这里，雪嬷嬷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小姐你早点休息。今天你就不要再去看看什么医书了，好好地休息一下，好吗？”

楚谨蘅答应了，她记得雪嬷嬷的话，带着情绪做事，永远做不好。

送雪嬷嬷到门口，楚谨蘅顺便下楼去看挽月，刚才她的语气着实有点重，怕是伤害到了她。

好在挽月本就是个脾气温和的姑娘，楚谨蘅主动向她道歉，她大度道：“奴婢早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