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们人少,就活该要被放弃吗?
“如果,有朝一日,大魏国危,萧大公子你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你又当如何?难道还要去做别人的铺路石吗?”
“有何不可?”
“天子守国门,士子死社稷。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我萧君白自当殉国,绝无二话。既不丢失故国的颜面,也不给新朝带来麻烦,干干净净。”
“所以,萧大公子觉得,清河郡主该死是吗?”杀人诛心,她将那一刀,还给了他。
教育的头头是道的萧君白,终于闭嘴了,只是眼神愈发冷寒。
她看着萧君白寒冷的目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后退往门外走去。
此刻,她只想远离他。
她以为范渊宁温润如玉,可他却是前朝皇孙,与她有血海深仇。
她以为萧君白君子端方,可他心有沟壑,深沉似海,令她避之不及。
她甚至害怕,萧君白再次开口。
她觉得,不管萧君白说什么都令她难以接受。
萧君白站起身来,看着那厢的她,沉声问道:“郡主,如果说,范渊宁和西陵琅之间,你必须要选一个呢?”
她撑着门框,平稳自己的气息,缓慢道:“西陵琅的事情,不用临淄伯担心。”
“至于范渊宁的事情,我会去找成嫣公主,如果她不肯回头,那就听天由命吧。”
宝华郡主府,摘星殿内,严清在给冯保保开方子,看着纸上那一长串的中药名字,冯保保没由来的拧紧了眉毛。
专心写字的严清,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叹气道:“郡主总是皱眉,这病可怎么好?我的药方可以治病不假,但是郡主的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冯保保鸦睫轻颤,笑道:“严先生医术高超,本郡主这两天已经感觉好了很多。”
严清重重地哼了一声:“瞪着眼睛说瞎话。”
冯保保努了努嘴,无话可接,想了想,道:“先生初到京华,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吧,见识一下北川的风物习俗,可好?”
这几日天气好,她早就想出去走走了,最重要的是,她想去听听外面的消息。
她信心满满的以为严清会答应,没想他却摇摇头,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道:“我前两日在进京的路上,已经见识了不少。如今这世道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官兵在抓人,通行令难得很,我那日差点还进不了京华城门呢。”
冯保保脸色一白,严清说官兵到处都在抓人,应该是这次被累及的北川世家们。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真是弹得一手好弹弓。
此次羽华山之行,不仅引出了成嫣公主和范无虞的阴谋,还引出了数位有不臣之心的藩王。
皇帝用冯保保为饵,以自身为引,完成了最后的收网工作。以成嫣公主为首的旧势力,以范无虞为首的权臣党,以东海王为首的反叛党,一环接一环,连根拔起。
这出一石三鸟之计,足以撼动史册。
后世史书记载:新安六年十月,丞相范无虞勾结前朝余孽,于秋狩途中截杀帝,意图颠覆社稷,事败后被诛,累及全族,含东乡侯范渊宁在内,皆获罪。
午后,阳光溶溶,天青云稀,朝琴和暮楚站在檐下咬耳朵。
“还以为西陵君的这位师兄,是个什么了不得杏林圣手,想不到用的那些法子,和宫里的太医,也没什么两样。无非不就是在郡主的饮食和汤药中下药,好让郡主多眠多静。”
“就是就是,也不过如此。”
两人喋喋不休的说了好一会儿后,又开始叹息....
暮楚低声叹道:“不过也没别的法子,郡主这几日求见陛下,都被拒绝了。陛下只叮嘱郡主养病,也不管郡主心里在想什么。郡主总是开心不起来。”
“郡主一直不开心,这病怎么会好呢?”
朝琴点点头道:“所以说,多眠才能少忧....”
暮楚欲哭无泪:“唉.....我可怜的郡主呀.....”
“要是西陵君在就好了,他要是在,还能逗郡主开心。”
暮楚说完这话,朝琴沉默了,没有立即接话。
想到羽华行宫的时候,冯保保曾经说过,西陵琅是南齐飞卿公主的人,朝琴心里总是有疙瘩。
“可是,郡主说过,西陵君是飞卿公主的人。”
暮楚想了想:“可是,严先生,也是西陵君请来给郡主治病的。”
朝琴还有接话:“可是....”
可是什么呢?
抛开,这一点不说,西陵琅待冯保保怎样,她们两个是看在眼里的。
暮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听说西陵君今日回京,不知道这个时辰到哪了?”
“郡主喝了严先生的药,还在熟睡呢。”
这次严清给冯保保下了一剂猛药,她整整睡了十个时辰,久到西陵琅进宫面圣结束,回到府中的时候,她还在睡。
严清看着一路风尘仆仆的师弟,连战甲都没来得及脱下,直奔到了冯保保的床前,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
严清等了蛮久,西陵琅并未有其他动静,只得咳嗽了几声,道:“抱歉,下了一剂猛药,郡主还没醒来。”
他觉得自己身为医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患者家属道歉???
西陵琅将剑放到一旁,轻轻走到冯保保的床边,看着她沉睡的面容,柔声道:“无妨,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严清看着半年未见的师弟,丝毫没有要跟自己叙旧的意思,突然觉得自己甚是多余,四周望了一圈,道:“那个....你们小别胜新婚,好好陪陪她。我就先回去了。”
严清说完话,并未挪动步子,他内心还是希望,西陵琅可以回头理一下他这个师兄的。
毕竟是同甘共苦过的师兄弟,十年情谊,他不信还比不过,他和宝华郡主数月的情分。
果然,西陵琅回头了。
只见他眼含感激之情,郑重其事道:“这段时间,有劳师兄照顾保保了。”
严清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我他么跋涉千里,赶赴京华,就为了你一句道谢?
滚犊子!!!
冯保保醒来的时候,不想立即睁开眼睛。
只眯着眼瞄了帘外的亮光,就知是白日。
她自在的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被褥里,准备缓一缓的时候,听到耳后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
“呵呵,郡主的起床气,要醒多久?”
冯保保陡然清醒了,头一下子就从被子里抬起来,转身一看,果然是西陵琅。
“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起得急,重心不稳,很快就要摔回去,还好被人稳稳拖住了。
西陵琅起身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呢喃笑道:“刚到没多久,你就醒了,真巧。”
冯保保想看看他的脸,无奈被他抱了个满怀,不得动弹,只摸到了他身上硌手的战甲。
“战甲都还没换下,你去见过皇叔了吗?”将军还朝,要先面见皇帝的吧?
西陵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爱不释手的说道:“嗯,去见过了。陛下允许我回来的。”
长安宫待了两个时辰,皇帝才松口让他们出宫,只留下威北将军张滔,仍留在宫中议事。
他心急如焚的回到郡主府,却看到冯保保熟睡的模样,一直守到了现在。
怎么能不多抱一会儿。
“抱够了吗?”大约是刚醒,冯保保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西陵琅将头埋进她的颈项,感受着她的芳香,低音道:“没够。”
“可是我饿了。”难道他不饿么?
西陵琅不听,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她,捏住她的红彤彤的鼻子,笑骂:“你是猪吗?刚睡醒就要吃。”
要是平时,冯保保肯定是要顶回去的。
但这一次,冯保保没有回怼,只是目光沉凝在他脸上,伸手抚摸了他的鬓角和眉发。
“好像瘦了?”
“嗯?”
“还黑了。”
“嗯。东海那鬼地方,一年到头,强光直射,人不黑才怪。”
冯保保被他的话逗笑,可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了。
此次东海大获全胜,皇帝顺利平了内乱,他发现西陵琅这把刀,的确用的很称手。
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她想起萧君白的话,西陵琅和范渊宁,二选一的话,她该怎么办?
“发什么呆呢?”西陵琅见她木了许久,弹了弹她的额头。
冯保保借手顺了顺一头秀发,随即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先想今日的事。
“走了,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