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却开不了口,说不出话,觉得一口血水堵在喉咙里,让她十分难受。
而此时,朝琴将西陵琅拦在门外,“西陵君请留步,太医说郡主需要静养....”
太医有没有说过这话,暂且不说,光是前两日郡主被圈禁在屋子里,西陵琅却出入自由,朝琴从心底便将西陵琅和范渊宁归为了一伙。
重要的是,郡主此前说过,西陵琅是南齐飞卿公主的人。
一男不可侍二妻,他既是别人家的人,那就不再是宝华郡主府的侍君,她自然不能让他轻易见到郡主。
西陵琅刚才皇帝那厢过来,途中听到暮楚去喊太医的事,以为冯保保出了什么事,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却被朝琴拦在了门外。
只是他心里担心冯保保的情况,顾不得跟朝琴解释那么多,直接将她一把推开,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哎,你....”朝琴惊喊一声,终究还是没拦住他。
西陵琅穿过挡风的落地云屏时,冯保保刚好将卡在喉咙里多时的那口血水吐出来,一大口黑血,吐了满满一地,这可吓了西陵琅一大跳。
“保保!保保!你怎么了?”他几乎一步就跨到床前,下意识的接住了冯保保口里吐出来的血水,心中惊慌不已:“快宣太医....”
他话未说完,却被冯保保死死拉住,他再无法说下去了。
“别喊!别喊....”
说罢,又吐了一大口血,西陵琅吓得不轻,额头都开始冒汗,强壮镇定道:“你这是为何?”
为何不宣太医?
冯保保吐完血之后,嘴唇边全是血水,甚至衣襟和袖口都沾染了不少血迹,旁人看来,十分恐怖和不堪。
可西陵琅不仅没有受惊,亦没有半分嫌弃,有的只是心疼。
从前战场搏杀,他有时伤重,流过的血,只怕比这更多,他都不觉疼。
可是今日看到冯保保大口大口吐血,他竟然觉得比有人拿刀剜他心口的肉还疼百倍。
“咳咳咳!!!”冯保保咳嗽完之后,用手帕拭去了唇边的血迹,心中已觉舒畅不少,道:“只是服下解药之后的必发现象,不要惊慌。”
“早在我服下毒药之前,沈柯就已经告诉我,就算能及时服下解药,也会遭一番罪受。所以,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去惊动太医和皇叔。”
沈柯说,此毒药性甚毒,服下解药后,需静养,其中便有咳血的症状,少则三日,多则七日。
西陵琅看着冯保保虚弱却微笑的面庞,既怜又疼。
他将她满满揽入怀里,闻着她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
“郡主,太医求见。”暮楚的声音在外响起。
冯保保轻咳了一声,对着西陵琅低声吩咐了一番,才道:“且慢。”
西陵琅走到门口,将朝琴先带了进来,又将太医们和暮楚关在了门外,暮楚和门外的太医,面面相觑。
朝琴已经走到冯保保身边,看到地上一大滩血迹,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嘴,眼泪直流,她刚刚还有一丝诧异,为何西陵琅只允许她一人进来。
若是暮楚进来看到这些,怕是又要哇哇大哭。
果然,她见郡主做了一个“嘘”的姿势,便是要她低声处理。
傍晚的时候,太医第三次复诊之后,终于可以跟皇帝交差了,宝华郡主脱离危险,只带调理身体即可。
皇帝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西陵琅给冯保保喂了一大碗药,又喂了小半碗蜜水,全程都十分顺利,冯保保没有闹脾气,西陵琅也没有不耐烦。
小时候,冯保保是最怕吃药的,无论怎么哄劝都不肯吃,于是皇帝便命太医想了巧妙的法子。
就是在冯保保的膳食中,每餐都加入少量的药材,又佐以其他的食材,掩盖住药的气味。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冯保保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药喝多了,就连喝蜜水都变得苦不堪言。”冯保保咂了咂嘴巴,满脸的痛苦面具。
西陵琅缓缓抬起眼眸,去看冯保保,许是真的苦不堪言,她泪眼婆娑,令人心生冲动,他忽然凑过去,贴着她柔软的唇畔,轻轻一吸,仿佛是要将她唇齿间的苦涩分担过去。
“这样可好些了?”他眼眸含水,声音却生涩。
冯保保还在惊恐之中,久久不曾反应过来。
刚刚,西陵琅亲了她?
“你....”她刚刚又是喝了苦药,又是喝了蜜水,嘴里百味杂陈,一定很难闻,他怎么就突然之间亲了过来,她简直猝不及防。
“西陵君竟然不怕苦。”冯保保垂下眉睫,声音清润,还带着三分软糯。
西陵琅忽然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柔舒滑,令人流连往返。
西陵琅将药碗端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檐下的皇帝,青灯明月,玄袍染霜。
“保保睡下了?”皇帝眉色清冷,轻声发问。
“嗯。”西陵琅心里并不想多看这个皇帝,但他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缓慢道:“郡主身子还很弱,臣....这段时间不能侍奉跟前,还请陛下多多关照。”
他终究,自称为臣,大魏的臣。
他的姿态难得放低,可皇帝却面色不愠,道:“保保是朕亲手带大的,你觉得朕会苛待她?”
西陵琅心中横笑不表,一如既往地沉静道:“是,郡主是陛下的亲侄女,是陛下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自然将郡主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重要到,大局当前,郡主就是皇帝扔给敌人活靶子。
皇帝怎会不知他说的是反话,只是顾念到冯保保就在房内,不好发作,低声道:“好了,威北将军在大帐等候你多时了,你且去吧。”
西陵琅敛了敛气息,往回看了一眼,便要往外走。
皇帝又道:“早去早回,保保在等你归来。”
这句话,若是不看前因后果,在谁看来都是一句关心的话。
可是在西陵琅的心里,不是。
他心里听到的是,此战紧要,速战速决,务必大胜。
皇帝命人将他从洛水带回大魏,又磋磨了他半年之久,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么?
西陵琅少年成名,向来桀骜,不由人训,可这回,他却低声回了一个:“是,臣谨记。”
不为别的,只为早日归来,可以陪在她身边。
冯保保一身素白长衫,裹了件鹿毛雪氅,倚在一盏琉璃灯下发呆,就连皇帝进来,她都没有发觉。
皇帝轻轻的走到她身边,坐下来,道:“西陵琅说你睡下了。”
冯保保暖暖一笑,不答反问:“皇叔,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快坐好别动,刚刚喝完药,太医说你需要静养。”皇帝快一步按住了冯保保的手,阻止她起身的动作。
这个时候,皇帝应该有更忙更重要的事情,怎么有空来看冯保保。
皇帝理了理宽大的衣摆,慢声道:“朕来,想跟保保说些事情。”
“皇叔请讲。”冯保保坐直身子,恭候皇帝的下文。
皇帝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语气缓慢道:“朕跟你借个人。”
谁?冯保保眼珠子一转:“西陵琅?”
皇帝点点头:“对,朕需要他去一趟东海。”
冯保保默然,东海地域辽阔,域内有清河、胶东、甘陵等十三个郡县,更有七大藩王镇守,皇帝为何突然要西陵琅去一趟东海?
“东海有七个藩王,互相勾结,互为表里,平日里养兵敛财不说,近两年来更是互动频频。朕还没死呢,他们就如此嚣张,朕若是死了,他们岂不是要将这大魏江山,瓜分蚕食干净。”
先帝给皇帝打了一片辽阔的疆域,也留给了他一堆烂摊子,豪门世家垄断朝堂,强权藩王驻兵在外,前朝余孽贼心不死,齐夏两国前后夹击....
毕竟天下三分,你占了最大的一块土地,总有很多人要眼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