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郡主的朋友本就没有几个,这次张文熙和衡阳郡主没来,满座宾客,冯保保仍觉寂寥加身,尤其是在这秋天。
羽华山偏北,入秋之后,寒风吹得紧,冯保保衣裳穿得单薄,便借口不胜酒力先回了房间,只命郡马范渊宁代为宴客。
她住在客云居,房内已经放了炭盆,比外面暖和不少。
冯保保慵懒的坐在西窗下的沉香榻上,身上盖着的是雪狐皮毛做成的毯子,皮毛洁净,柔软舒适。
就算是掩了门窗,她还是能听见前厅草地上的歌声和喧哗声。
在这样的辽阔野外,火把在寒冷的夜风中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少年少女的歌声,攀谈声,不绝如缕。
冯保保揉了揉眉心,思绪渐渐飘远。
她阖上双眼,开始将脑海中的事件,一件件串联起来。
前一世,发展到这个环节的时候,是皇帝带队前来羽华山秋狩,而原身因为摔了一跤,留在了京华。
秋狩为期半个月,原身趁着皇帝不在京华的半个月,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一:她不顾皇帝的意愿,和范丞相的颜面,给了郡马范渊宁万亩良田,和一纸和离书。
第二:她不顾朝臣弹劾,将后院的那些侍君们,一一赐金遣返,不留丝毫往日情分。
第三:她在府中为西陵琅修建的“金屋”竣工,她从摘星殿搬到了金屋,和西陵琅一起住。
也就是从这开始,原身和西陵琅感情升温,后来更是怀上了西陵琅的孩子。
可当原身宝华郡主在金屋之中,和西陵琅你侬我侬的时候,羽华山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呢?
原身留给冯保保的,没有什么记忆,因为原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再加上皇帝也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原身不知道,也算正常。
可这一世,冯保保既然制定了计划,要改变大魏国运的走向,她就不得不多想了。
还好冯保保在来之前,翻阅了不少羽华山的记载,以及她从原身一些零碎的记忆中,推断出了某些“巧合”的画面,或许与羽华山这一回有关。
比如说,前一世,皇帝从羽华山回宫之后,卧床养病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对原身说,是感染了风寒。
后来冯保保终于想明白,那不是感染风寒,谁风寒了,会用到金疮药和刀烧药。
很明显,皇帝的这一次羽华山之行,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轻则遇刺,重则刀兵之乱。
可这一世,皇帝没来羽华山,反而是将她送来了。
冯保保叹气,怎么又偏题了???
她如今的处境,和前世的皇帝是相同的。
如果说皇帝在羽华山,遇到了刀兵之乱,那她是否也会同样遇到?
她想得正入神,耳边却响起一道清冷的男音:“在想什么?”
冯保保蓦然回过神来,看向西陵琅,轻轻摇头,声音不高:“无事可做,吹吹风,醒醒酒。”
西陵琅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冯保保,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解下自己的墨青色云锦织羽披风,给冯保保系上。
冯保保以为他只是系个披风,于是伸直脖子,乖乖配合,谁知他环抱着她一周,将披风系好之后,顺势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抱。
冯保保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西陵琅将她一点一点地收入自己的怀中,替她挡住了秋夜中的寒风,低声呢喃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说了,然后呢,你都可以替我办到吗?
冯保保淡笑了一声,将头靠在西陵琅的肩上。
他身型高大,肩膀宽厚,这样靠着,其实很温暖舒适。
灯光之下,屏影晃动,她能感受到那沉沉的眸光中,装满了对自己的担忧,像每一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那不受控制的慌张情绪。
又或者到后来,她每每蹙眉时,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蹙眉。
……冯保保愕然,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身边的这个男人,是真心真意的爱着冯保保的呢?
西陵琅撩起眼皮,低头看着她的眉眼,轻轻吻了上去,哑然道:“酒醒了么?”
冯保保心中一动,连忙眨了眨眼睛,掩饰了慌张的情绪。
见鬼!
这轻吻来的太突然了。
她的目光无处安放,小手紧紧捏着西陵琅的腰间环扣,脸颊烫的厉害,于是声音更低了。
“其实没喝多少酒,没醉,就是觉得外面太吵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声线是属于那种甜美型的,讲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特别黏稠。
从前西陵琅最讨厌别人这样讲话,觉得不够利索。
但是,冯保保一开口,他觉得整颗心脏都被包裹住了一般,密合的透不过气。
“不开心吗?”
“没有。”
那就是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