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中人影憧憧,很是热闹,冯保保特意站在花丛后,只微微上前倾倒,似乎是萧君白献了一副《祝寿帖》给英国公夫人,英国公夫妇很是喜欢,正招呼大家伙一起品鉴京华第一才子的好字。
冯保保记得萧君白的字,苍拔俊逸,有松浪涛涛之意。
从前皇帝问过冯保保,喜欢萧君白什么,当时冯保保还年少,手中正拿着萧君白的一副字,于是随口说道:“我喜欢他的字,有松骨鹤心,有恢弘富丽,如金玉光辉,锐不可挡。”
宝华郡主的书房中,至今存有萧君白的诸多书帖,成箱成箱的封存着。
冯保保低下头去,看着地面上阴恻恻的丛影,不知站了多久后,听到有人唤她。
“郡主?”
明媚光影,范渊宁笑意温润的向她走来,而他的身后,是萧君白。
她锦衣华服,云髻高鬓,就那样站在繁花丛中,明艳如昔。只是那一双亮如星辰般的眼眸,再不会为他而兴奋激动。
范渊宁走过去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只见她微微笑了,笑容恬静雅致,端的是皇家郡主,风范如仪。
在此一刻,萧君白在想什么呢?
他想到了那年,他坚决要同冯保保和离,所有人都来劝他,就连皇帝都命人带了求情的话,说只要他答应不和离,以后定会好好管束郡主,绝不再胡作非为。
他还是坚决自己的意见,最后父亲问他,是否真的不后悔?
他说:不悔。
父亲仰天长叹:都是命啊,冯氏和萧氏,世代联姻,世代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皇族和天底下最清贵的世族联姻,似乎已经成了约定成俗的风气,可是他们的婚姻,似乎都没有走到尽头。
当年,萧云霓和冯珏如此,如今,萧君白和冯保保,亦是如此。
......
冯保保和范渊宁并肩而行,笑着走近,只听她开口道:“早知道英国公夫人这般喜爱临淄伯的字,本郡主府中还有数版珍藏,应该给夫人多送一些来。”
萧君白一身月华,颔首道:“郡主过誉。”
冯保保淡淡点头,她如今看他的眼神,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他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几乎要沉到深渊。
那日,他跨出家门前,父亲曾告诫她,一旦和离书写下,他与冯保保再无可能。
冯家人生性凉薄,上至宝亲王冯琛,下至宝华郡主冯保保,他可想清楚了?
萧君白脚步一顿,脸色煞白,那个时候的他,只想要逃离她,逃离京华皇城这个地方。
“表哥好生偏心,我求你一副字帖,求了半年都没得到,宝华郡主的府中却有各种珍藏。”
清河郡主不知什么,已经追了上来,还真是阴魂不散,跟的紧呐!
冯保保和萧君白都定定的站着,不出声,倒是范渊宁对着清河郡主,微微行了一礼。
清河郡主捻着手帕,笑得温婉娴雅:“东乡侯有礼。许久不见,东乡侯风采依旧,想来是宝华郡主府的风水养人。”
范渊宁与冯保保成婚前三日,皇帝亲自下旨,册封范渊宁为东乡侯,食邑三千户。
范渊宁与冯保保对视一眼,笑了笑,客气道:“托郡主洪福。”
清河郡主笑意加深,抿嘴笑道:“老话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看到宝华和东乡侯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说完,眼角特意向萧君白那处瞟了瞟。
到底是羡煞哪个旁人,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冯保保内心完全不想理她,但还是礼貌回了一句:“清河姑姑才貌双绝,日后也定能觅得如意郎君,琴瑟和鸣,相携白首。”
冯保保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到她的如意郎君,清河郡主心中的恨意更加浓烈,眼眸更加深寒。
她转了一圈,用余光瞥了瞥四周,已经围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人。她以手扶鬓,笑得更欢了,看向冯保保,开口就是:“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今日是英国公府和淑妃娘娘大喜的日子,宝华你怎么只带了东乡侯一人前来赴宴,我可听闻你府中有位南齐来的侍君,姿容秀丽,风姿绰绰,怎么没带过来给我们开开眼呀?”
她这一番话,无疑将全场的气氛推向了最**。众人来回打量场中几位主角的表情,萧君白脸色铁青,范渊宁的笑容生生顿在脸上....
倒是冯保保,只见她本来清润的眉目,慢慢抽干了水色,眼看着面容黑沉了下去,却还是极力保持着平静,问向清河郡主,道:“你刚刚说什么,本郡主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清河郡主今日一身湘妃色千叶海棠月华裙,在太阳底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与冯保保今日这一身,很是相似。可赝品终究是赝品,再相似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她见冯保保果真动了怒,知道踩中了她的痛处,心里越发得意,不闪不躲,反而顶着一张明艳的小脸,凑近了过去挑衅,却被萧君白一声喝住:“清河,够了。”
清河郡主眼眸一冷,萧君白不让她说,她偏要说,她不仅要说出来,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是要让冯保保难堪。
朝三暮四,圈养男宠的是冯保保,又不是她,她凭什么不能说?
她的痛,也要让他们尝一尝才是。
“哎呀,宝华,你可千万别生气啊,姑姑只不过开个小玩笑罢了。”她掩嘴娇嗔,似乎真的在说玩笑话,可是声音清脆洪亮,在场的人,几乎都听的一清二楚,“主要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人多热闹一点嘛。你只带了东乡侯一人,难免别人议论,说你厚此薄彼.....”
“啪!”这一掌,是她言语侮辱西陵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