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刺刀只是障眼法而已,叶怀心实际上只让许茂亭手中的匕首割破掌心。
金丹真人修为与反应是多么灵敏,刀锋一划,叶怀心灵力已经呼啸过来,卷走了那个伤口,仔细看了看。就是以叶怀心很有信心,刀里没有任何毒物,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许茂亭使用的完全不是一般的毒药,正是春毒。
这件事没有致命之处,对于修为和身体都没有多大伤害。但叶怀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心里更猛然间出现了些许挥之不去的牵挂。
和叶怀心渐渐绷紧的脸不一样,许茂亭脸上越来越放松,连上半身都向前倾着,做着想上前看看的样子。这倾身子里,有个东西滑出腰来,微光中显出几个身影。
“孙幼音被你们打死了。”叶怀心眼神有些松懈,他使劲甩头,一付试图保持冷静的表情,左手还改成抓住双腿侧面,用力一掐,嘴里问出一句和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许茂亭听后先是愣住了,接着脸上浮现出瞬间狰狞之色,像有点挣扎似的,过了一会儿,他粗暴地问叶怀心:“你知道幼音吗?你......”
叶怀心使劲儿喘了两口气,紧紧盯着许茂亭,冷冷地道:“她被剖开了肚皮,死不瞑目。那小孩,来不及成型,便被剖成垃圾,扔在冰石板地上。噢,您该知道呀,这就是您的下毒手,不是吗?”声中带着几分颤栗,不知是伤得伤心还是哀痛孙幼音不幸去世。
“没有!没有我!我不甘心!闭嘴!你们八婆!”许茂亭一听叶怀心近乎绘声绘色地形容,顿时激动不已,言语间还像是变了一个人,骂得叶怀心狗血淋头。
叶怀心并不理会许茂亭的大喊大叫,只管继续描述,道:“孙幼音两眼圆睁,就像想看清楚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一样,这个你们也该清楚了吗?可您是否知道她不是立时就死的?”
“没有...没有死吗?”许茂亭满脸惊疑,眯着眼死盯着叶怀心看,似乎要以此来判断叶怀心欺骗了他。
“没有死亡,”叶怀心声音冷冷的,没有丝毫情感,逐字逐句地说:“...到达现场时她仍有救援,但喂了回春丹她拒绝服用。”
“拒绝吃饭.”许茂亭脸上露出了些许迷茫,还有些许哀伤。
叶怀心口若悬河,整个心神但实际上时刻都在密切注意许茂亭的动向,看其一番情态不似做假,内心亦平添几分疑虑。
起初,叶怀心只看到此人背负长剑,却不以为然。
可许茂亭刚倾下身去,腰上划着的玉坠却吸引着叶怀心。那枚玉坠显得平淡无奇,其上璎珞织就却是巧夺天工,观其技法结构,似和孙莜雯扇坠有几分臆想,故大胆推测,诈取此许茂亭一波光。
不料,许茂亭真的和孙幼音的惨死有关系,而且十之八九,都是孙幼音暗中见面的情郎!
然而许茂亭此刻悲恸的作态似乎又很真切,脸上那份挣扎与苦涩,也是做到了不假。
这下,叶怀心越发感觉到孙幼音悬案不幸罹难扑朔迷离,苦笑不已,叶怀心也暗自叹息,真想不到,这一桩桩惨案竟有如此之形,和他本人又有重生之联。
“有没有破解之法?”尽管明知机率很小,但叶怀心还是试探着要了口。
果然不出圣子所料,他轻轻地摇摇头。
袁虹菲脸上失望的表情几乎已渗透出绝望。
叶怀心看袁虹菲这样,心里也有些难受,思忖了片刻,再次向圣子求证道:“事在圣子,圣子亦言此七情七毒花种子来由特别,亦忽一日生感应知其用,也许,只今不明解,不试而得,何知?”
袁虹菲闻言,依旧一付颓然模样,轻交着手,低首不语。
叶怀心继续道:“眼前之计只能步步惊心。圣子、师姐要出发去外洲的一行人不知道你们的意图是什么?”
圣子听后,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先看着袁虹菲,然后缓缓说:“既然你想一步看一步的话,当然就是在一起。”
叶怀心也有此意思,在袁虹菲身上,既和圣子有着如此羁绊,倒不如干脆一起上路吧,好好寻求那个解决之法。于己,寻得大仙恶念之根后,不说还得靠圣子点化,理所当然地要圣子跟他走。
在情在理、在人在己、在圣子肯走出奕寒洲、向外一行、皆有好处。
袁虹菲本来心神全乱,本来就没多大的想法,如今听到两人一言既定的行程,便不再开口。
等返回自己部部所在地,与洛云起会合后,叶怀心又对洛云起表示出离去的愿望。
隐去袁虹菲对圣子的离奇羁绊以及七情七毒花,叶怀心只是含含糊糊地跟洛云起说清楚,并亲自邀圣子同行。
洛云起也并非傻子,对袁虹菲和圣子之间的诡异也看得一清二楚,只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叶怀心并没有说话,自己也就不再过问了。
小姑娘就是他所有的人,在他整个世界里,叶怀心想去哪,洛云起当然跟在后面,没有两句话。
而叶怀心却在暗中算计着找到卞庆衫。
叶怀心约定俗成,哪来的卞庆衫。
还是叶怀心把希望寄托在那可能是找卞庆衫去了。
即士庸关。
终究蓬莱无回海,依然隐藏在黄粱仙府入口处,那个神一般的老蚌,还有那个可以把人们带进黄粱宝殿万幻宝珠。
虽不知道那样的宝珠有多少颗,但那仙府入口,一定在无回海中。
既是如此,得到黄连仙府继承的卞庆衫等着修继承,不就想着到仙府一行人,得到也是自己师承的天材地宝吗?
叶怀心假以为若他是卞庆衫又能何去何从。
当然,士庸关。
良莠不齐、最为便利大隐于市。便于观察没有回海之势,若有黄粱仙府之讯,还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但是就像叶怀心想象中的大隐于市一样,卞庆衫如果真到了士庸关就不那么好找了。
以致于叶怀心等四人,到了士庸关十几天了,还没有一个头绪。
灵食食肆,宝材商铺,灵药灵符楼阁明里暗里都有,能问必答,叶怀心还是无功而返,对于洛云起来说,不免有些愁眉苦脸。
洛云起一看就知道小姑娘有点累,心被揪着痛,双眉紧皱着,颇感怅惘。
不应该的是,小姑娘愁眉苦脸的,对大仙战战兢兢的,她自己,也是一事无成,无济于事。
一缕似有似无剑气,忽自洛云起眉,携一抹毁天灭地之气,腾起。
那杀气正凛冽着,叶怀心顿时感应了过来,忽地一下下在洛云起的怀中直挺挺的爬起来。
“凌霄!”叶怀心小声的喝了一声,灵力急速的涌向了他的手上。
下瞬间,洛云起大手温柔地握住,低低的嗓音也直接在耳边响起:“我很好,倒是你——岚岚。”
我在哪里?叶怀心有几分怔忪的睡眼,一时还没来得及回应。
洛云起把叶怀心的小手拉到嘴唇边,贴上去,然后浅浅地亲吻起来,眉头还皱着,有点担心地回答说:“还记得吗,你就是我剑心。你目所及的地方就是我挥剑的地方。那不是我杀意,那是你们杀意。这样沸反盈天暴戾之意的岚岚难道是大仙的劣念和失控之势?”
居然属于我?
叶怀心一时间心慌了,没有,不是我而是大仙!就是大仙的恶念已要左右他!
“岚岚,”洛云起握着叶怀心的双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叶怀心绷紧的背,传音入密:“我来了。”
是的,他本人也并非孤立无援,仍有人可依赖。
叶怀心轻闭双眼,任他靠在洛云起结实的手臂上,双手悄悄地环着洛云那劲瘦骨嶙峋但又劲头十足的腰,缓缓地呼吸着。
鼻尖上萦回着洛云起浑身沁人心脾的木质香、耳畔传来洛云起胸口里那快快活活几乎连着一块、但又令人很安稳的心跳声,似乎贪恋着自己身上的暖意,叶怀心把环住洛云起腰的双手再紧紧地揽入怀中。
之后几天,叶怀心像忘了找对象的事,倒是洛云起、逛士庸关去了。
由昼到夜,叶怀心任洛云起为牵绊,于士庸关街头巷尾,窜来窜去、不紧不慢,溜得像个游**的游客。
在别人看来,那不过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旅人而已,偶有驻足于某一个有兴趣的摊位或者店铺之前,唯有洛云起自知,当他走过某一处巷子的时候,叶怀心手中,忽然有力地握住,旋即再次松开。
洛云起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发现那小巷中有户人家,门口最底下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被划刻了几道。
打眼看去,它像砖石每天磕碰时留下的刮痕,但叶怀心眼里,它却刻着希望。
这是曾师门里庆靳道君和两位小徒商定的暗号。
三划五笔看去似乎很凌乱,但是如果从斜侧面一个特殊地看去,那就应该是威风凛凛的铁甲海冬青了。
卞庆衫呀。
叶怀心和洛云起互换目光,淡然的继续走着,走出那条巷子。
夜幕降临,叶怀心一个人来到那条无名小巷里,敲开了那扇大门。
再遇到卞庆衫时,叶怀心忽然生起,他已是年事已高。
从容貌身形上看,受益于提前筑基成功结丹的叶怀心看了看年纪不大,和少年时的模样没有什么两样,一眼望去,顶多也就二十来岁。
而卞庆衫呢,不知是什么原因,还卡着筑基大圆满的修,迟迟没有筑基,脸上,还开始爬满了几道皱纹,头发,还依稀有些许花白,藏于青丝间。
望着这样一个卞庆衫,回想起往日风姿神骏、女鹰王时,又怎么会让叶怀心没有叹息、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然而岁月在给人以衰老的同时,更给人以沉淀与震撼。
譬如卞庆衫见到叶怀心后,温柔一笑,对叶怀心淡淡的惊异亦显得很从容,再也没有了昔年离别时那种掩饰不住又埋藏不住的生气与戾气。
“师妹,”卞庆衫提出要对叶怀心再次微笑,他的声音十分安静:“一别经年向来好吗?庆靳道君没事吧?”
伸手不击笑脸人,更何况叶怀心和卞庆衫,归根到底,也没有过不了这一关的大仇怨。
自从庆靳道君从不在乎后,卞庆衫似乎也已释怀,对于叶怀心来说,就没有什么理由再背着卡。
叶怀心回了个亲切的笑容,先感谢卞庆衫说:“更有卞师姐的牵挂,师父一直没事,外出旅游。”
“游历啊,”卞庆衫却有些失落,转而微笑起来,那淡淡的忧郁也就闪了过去,他对叶怀心说:“遗憾的是,这几年还时不时地在外面游逛,但每次都没碰见庆靳道君。”
说完这句话,卞庆衫似乎又一次激动起来,笑得很深,接着说:“倒不如说我和师妹的缘分更多,相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