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心又试图加快速度,想甩掉身后还有一人在追。一边跑来跑去一边心里对着大仙默念着:大仙大仙法力无边又来个神屁!
这一次,不需要大仙摸面颊,叶怀心就可以明显感觉到大仙没话说了,自言神屁,当然就是稀罕物了,哪有什么时、无限理。
若这时不正在奔逃中,我想黄大仙老爷一定会骑着叶怀心的脑袋,赏给叶怀心白眼。
叶怀心要,又没办法,谁料大仙大人还只是个小宝宝,食量小、排泄少、神屁又金又贵。
正好此时,大家裹在一起,已经要穿过谷口开始撒野。
叶怀心又把神行符贴到他身上,没有走到百花谷山谷外面的小镇上—那是一条没有遮拦的大道,只是一扭身子,就向谷口边密林中走去,一头扎入其中。
逃到密林里去了,叶怀心时经了几番考虑。
首先太一弟子约好的集合时间在三天之后午时,虽然大集似乎出了点问题,但是并不一定里面每个人都是同时传出的,如今前往城镇,也不见得就能见到宗门弟子。再说了,到镇上全力神去还要半个时辰呢,拐到林子里只需几息工夫,迟了就会有转机。
二是那帮人中已有两人被大仙神屁放了下来,留下一修筑基晚期,而叶怀心在结契中得到的好处已经属于筑基中期的修为了,加之大仙相助,不一定无一拼。
既进入密林后,叶怀心干脆将心神全盘松开,被大仙收编,以妖兽特有的直觉在森林里腾转挪移起来,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的男人起初也是穷追猛打,牢牢咬住了叶怀心不放,可随着丛林里渐渐加深,神识探入一再惊得蛰伏于暗处的各种蛇虫鼠蚁时,一再被阻,慢慢的开始跌跌撞撞,神识不敢恣意释放,逐渐落在老远的地方,追失。
这人看见跟着失落,隔着空儿猛挥拳头,很生气地模样,抬过头,树梢月光洒满苍白脸庞,竟是李雍念啊!
这时他一改之前搭讪叶怀心卑微而涎皮赖脸之态,眉头紧锁,面色阴沉到极点,配上自己那细眉薄唇刻薄模样,更是透着一丝狠毒。
叶怀心真想不到追他的竟是李雍念一众,这时又想起李雍念在五洲大集声称凭啥女儿香就认了他,不由大紧张起来,心里直响。
可这时再作补救就为时已晚了,叶怀心敛着屏气不动地窝在浓密的树冠上,收住神识,努力垂下视线,不要直视,防止惹得李雍念灵觉示警。
原本借着拉开距离跳上树冠躲藏起来,也是打算观察一下有没有机会下手制住被跟踪者,终究是只千日为贼,并无千日防贼之理。尽管叶怀心并没有主动伤害别人的意思,但是人要害己,不能坐等。
如今见到这个人就是李雍念时,叶怀心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人虽然暴露修为并不高,但是恐怕有其他手段,甚至大仙神屁也不会给自己造成任何影响模样,就算能借偷袭之力,都不一定能取胜,保险起见,还是藏好躲过再说,免生波澜。
叶怀心偎依在树干上纹丝不动。
果不其然,大约一炷香之后,原本似乎已放弃追求得到的李雍念却悄悄地从一旁摸回,杀死了一支回马枪。
叶怀心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象泥塑似的,贴着树干,大仙很乖的感觉,没有说话。
来来回回的两回,李雍念像最终放弃一样,再没露面。
叶怀心没敢马虎,总是定睛一看,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了下来。
大概几个时辰后,天已经稍微擦了一下,叶怀心这才轻手轻脚的翻过树的顶端,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
谁知道刚落地就异变起来了!
一脚踏下去,叶怀心感觉自己被大地覆盖着,被茫茫的白雪覆盖着。
举目四望天地茫茫一片寂寥。
叶怀心站在风雪里发呆,心也不知所措,我又是什么人?我去哪了?
我、我叫谢大丫。
噢没错,我就是谢大丫啊,阿爹新嫁后娘怀孕了,这个寒冬腊月,家真冷啊,我去山上拾柴。
可风雪太大,一根柴火都找不着,真冷呀。
叶怀心打了一个哆嗦,疲惫而饥饿,浑身内外透心凉的,真的不能行走,缓缓蜷曲蹲坐。
我要睡一觉...只是一会...时间不可以太长,否则回来娘再骂。
叶怀心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几乎要睡到永远。
突然,我的脸猛地一震,好像被什么东西拍到了。
叶怀心艰难的保持清醒,艰难的眯起眼向一旁张望。
竟是只小黄鼠狼!
叶怀心无意识地做出咽水的举动,口干舌燥,甚至唾沫也没有抿出一点儿来,嗓子像是有火烧过。
黄鼠狼啊,肉麻怎么办.
村中经常有黄鼠狼活动,成日或在东面丢失一只鸡或在西北面减少一只鸭。可是无奈村子里的老人们却说黄鼠狼很精神,会发号施令、神力十足、不得罪人、更不杀人、会遭报应,就是以从来没人敢碰过他们的手指头,养得肚饱肠肥的黄鼠狼一点儿也不怕吃苦,每天招摇过市出入村庄。
也有村中舅子、乃至自己家里杀鸡杀鸭向黄鼠狼进贡,祈求黄鼠狼赐福于自己五谷丰登。
可笑!叶怀心想。
自己辛辛苦苦到山上捡回一年菌子、换得小鸡仔、想着将来可以给哥哥吃蛋、还没等我把它养好呢、又被黄鼠狼糟蹋掉。这几只黄鼠狼终年不缺食物,将一只小鸡仔半吃半喝地吐出来,让叶怀心怀恨在心,恨不得杀掉这几天打死窃贼!
叶怀心这样认为并确实做到。
月黑风高时,趁着四下里没有人的时候,叶怀心曾暗中杀了只黄鼠狼!
怕真遭报应,怕被哥哥吃掉,叶怀心就悄悄地抱着黄鼠狼上山烤制,虽然烤制得很焦,但是那肉香,却令叶怀心一辈子难以忘怀。
此刻生死边缘,叶怀心饥肠辘辘,两眼青紫,一只黄鼠狼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再狠狠地咽下一口没有的唾沫,那些年焦黄的肉香就像重新浮现在鼻尖上,挥之不去。
“咔咔咔的!”
小黄鼠狼似乎感应到叶怀心的心意,小短爪叉着腰,人竖起来,对着叶怀心手指作画,一付炸毛之势。又圆又红的一对豆豆眼瞪得大大的,呲牙咧嘴表示生气。
嗯?
一个想法突然窜到了叶怀心的脑海里,红了双眼?没听过黄鼠狼和红眼啊。
赤瞳是黄鼠狼。
赤瞳?太熟悉了噢,那是什么?
叶怀心苦思冥想。
小黄鼠狼见状,又是几爪子拍到了叶怀心脸上,那小愤怒样子,就差指着叶怀心鼻子骂了。
两颊的痛感也令叶怀心感到特别亲切,无奈又冷、又累、又饿、头又快冻住了,真的想不开。
看着叶怀心眼皮子再次低垂,那只小黄鼠狼也由不得大着急,跳了上去,两只短小爪抱在叶怀心脸上,和叶怀心四目相对。
叶怀心两眼阖起一刹那心想:这个黄大仙还是有点灵气。
大仙呢?
叶怀心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灵光一闪,我不叫谢大丫我叫叶怀心啊!
面前这个小家伙又不是村子里的黄鼠狼而是登仙道的伙伴兼伙伴——大仙!
“小道友啊不是的,小仙子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闪出,来人将折扇合起,敲击着手掌,做出一副喝彩叫好的样子,边说边道:“呵呵,我家这道迷情撷芳阵可都是老祖赐下,自来可摆脱此地,万中无一人,小仙子真是个不错的手段啊。”是李雍念。
此时叶怀心才发现,自己虽然借助大仙之力,脱出了那个幻境,幡然醒悟,可是丹田灵气海犹如无波古井,任她怎么用力也抽不出半点灵力,且周身僵硬,别说吸纳灵气了,就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如幻境中一般,缩成一团,跪坐在地。
伴随着叶怀心这跌跌坐动,笼住他脑袋的兜帽转眼就现出颈窝里一团团浅浅的金黄,再加上叶怀心披着斗篷的遮掩。
似乎这个什么劳什子迷情撷芳阵并不像幻阵这么简单,它只是层层幻阵+困阵。遗憾的是没有小白龙的存在,否则哪还会惧怕任何阵法呢,多几层楼都不在话下。
叶怀心听到这撷芳阵直觉耳熟,想着几息工夫,回想起从何处听到,不禁惊恐。
撷芳阵闻所未闻,然而声名狼藉的撷芳使叶怀心来澜洲途中,有人曾听人讲了一点。
“本人是太一无极宗峰主真人亲传弟子。”叶怀心硬着头皮冷静下来,急忙自报,期盼着这个五色宫猎艳贼子会有什么顾忌。
撷芳使从字面上看是专采芳草的妙龄少男少女。名字虽然取得优雅动听,实际上却做着见不得人之事,说得直白点就是采花大盗——邪修窝子五色宫专养来掳掠妙龄少年,以供邪修作为鼎炉修行取乐之群贼爪。
“哈哈哈哈,”李雍念丝毫不把叶怀心的话放在心上,“这小仙子好生幽默,昨天还是万剑宗上澜洲第一把剑洛云起时,今天就成为远道而来中元洲太一无极宗亲传弟子了,啧,师承小仙子,也实在是不少。”
“在这个世界上,洛姓修士有多少人,是谁指定名讳上凌下霄者只可能是万剑宗凌霄真人一人?”叶怀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沉着,“您既是知道凌霄真人之名,想必也知道前些日子是真人举行金丹大典之时,咱们太一无极宗到现场祝贺,有何蹊跷。”
“吾主乃太一无极宗九峰之一,吾乃其长辈亲传之二徒,丢了一徒不打,却为五色宫所采,吾主将如何处置你,”叶怀心深深看了一眼猎艳贼李雍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太一无极宗乃是中元洲首屈一指的正道宗门,若峰主的亲传弟子皆可掳来为鼎炉,面子何存?到时候无论请来哪一位长者,您五色宫阖宫的上、中、下,恐怕都会让鸡犬不留。”语气坚决,语义上险象环生,似出鞘利剑、冷酷无情。
那个五色宫在上澜洲是个十足的邪修窝子,修士们已经堕落邪门歪道了,五色宫这个名字取自“五色令人目盲,飞奔畋猎令人心发狂”。邪修将妙龄修士圈养起来,视其为鼎炉,以提取其元阴元阳及修为提升功力。
而那些猎艳贼子掳来的鼎炉自然结局凄凉,金丹前,元阴元阳一丢,便一生修为都无法有存进者,会越来越多地失去精气,最终活活吸成了人干。是以,叶怀心狂抬宗门与师门之名,扯起虎皮作旗帜,但愿此撷芳令李雍念心存顾虑。
五色宫的人向来以逍遥修士自居,并非真邪道,只推崇双修之道,明面不太敢掳宗门弟子,平时只会对散修及无大能支持的小族动手。
李雍念之前试探过叶怀心后,只是感觉自己可能养在深闺中,不经风霜,眼神中透着纯真,而在自己身上却找不到大宗弟子那股嚣张之气,估计出自哪一个小家族吧。
既然已经开始思考,李雍念就借酒楼搭话,悄悄地把一种特制香粉撒在叶怀心坐的长椅上,叶怀心站起来走的时候,衣裙一角就擦了些。该香粉可以通过子母扶蝣虫进行跟踪,但是距离受限且不是非常敏感。可就这么凑巧,五洲大集,竟然再见到叶怀心时,送上门来的肥羊,岂能不取,所以才会出现百花谷那种你方唱罢我登场围追堵截的场面。
可如今,这个女修竟然言之凿凿地说出了她就是太一无极宗峰主亲传!
李雍念一时犹豫起来,看着她不似作伪,若是真的,这个小妞实在有点为难。
叶怀心眼见李雍念似乎是有些动摇的样子,趁热打铁许诺道:“只要是你让我走,什么都说好,咱们只当是没见过,你在你阳关道上,我在我独木桥上走过。家师在前,当然不多。”
“哈哈哈哈,”李雍念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好小的玩笑,一时阴狠而低沉的笑声响起来,飘**在丛林中,倒映在树影瞳瞳中,十分恐怖。
“小仙子再一次说话大笑,”李雍念阴沉沉地开口,“太一无极宗的徒弟几十万,失去一把,谁能找到?”
“再者说,”李雍念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这哪是太一无极宗的徒弟,就我五色宫的一个出逃宫婢,我把你抓回来交还老祖,天生就会被老祖掐扁搓圆。”
又道:“我期待着看,当你被捏得水落石出时,那双温柔的腰肢、伺候起人来,还是那个样子吗。”李雍念那张惨白的面孔忽然涨出一抹诡异血色,舔着同样惨白的唇,就像秃鹫瞄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