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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季度支付,很方便的。这边租房子都这样。”说到这儿,沈千秋似笑非笑地瞥了白肆一眼,问:“问这么详细干吗?你一个在校大学生,还准备在外面租房子住啊?”

白肆闷着头没说话。

沈千秋回厨房扫了眼,说:“吃火锅吧。家里羊肉、蔬菜都有,还有一些底料。”

白肆走进厨房,看到她手里拿的半罐底料:“这不是从外面商场买的吧?”

“嗯。同事妈妈做的,特别香。上次我们队里的人来家里聚餐,吃了一多半,还剩下这些,还够吃两顿的。”沈千秋见他望着厨房发呆,便推了推他:“你过去那边吧,东西都现成的,很快就能吃了。”

白肆看的不是别的,而是……这房子实在太小了,厨房就是一个小窄长条,两个人肩并肩走过去都觉得勉强,偏偏在中间还摆了一张小饭桌。他实在想象不出,几个人同时挤在她这间小厨房是怎么吃火锅的。白肆问:“你们同事干吗都来你这吃饭?”

沈千秋忙着洗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回了句:“上个月我过生日啊,队里的人平时关系都蛮好的,就过来帮我庆生。”

别的女孩二十六岁生日是怎么过的,白肆不知道。但让他亲眼看见,沈千秋二十六的生日就是在这么逼仄的小地方随便吃个火锅庆祝,心里就越想越不是滋味。

其实从挺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沈千秋的家境不如自己家优越。他虽然有些自闭,不爱跟人讲话,但不代表他不谙世事。那个时候,沈千秋身上的校服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平常换洗的衣服总是那么几套。沈叔叔从来不用大哥大或者传呼机,沈家的洗衣机看起来有年头了,电视机也只能收到十几个频道。

可从沈若海第一次带着他去家里吃火锅那天起,他就爱上了沈家的那处院子,或者说,让他沉迷的是沈家三口围桌吃饭的那种氛围。虽然不比白家有钱,可每次和沈千秋一块回家,沈爷爷都会准备一些新鲜水果,还有两杯热腾腾的白开水,然后坐在桌边笑眯眯看着他们。沈家的许多家具都很老了,却每一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颇有些陈旧的木头纹理浸润着某种让人亲昵的安全感。按照沈爷爷的话说,这些都是家里传了好几代的老物件。沈家三代每每围在一块吃饭,总是边吃边聊,沈千秋永远吃得最快,却总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在白肆的心里,沈家虽然称不上富裕,却总是整洁又温暖,充满着家的气息。没有和沈千秋重逢前,他也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只能依靠自己的女孩子,这些年或许过得不太好,可他从没有那么清晰地感受过什么叫“困窘”。

沈千秋住的这处房子,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房子”,根本不能叫作“家”。

失去了爷爷和爸爸的沈千秋,十一年前匆匆变卖掉祖宅的沈千秋,原来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看着天花板角落斑驳剥落的墙皮,闻着从门口窗缝溜进来的别人家

炒菜的味道,再听着沈千秋在那认认真真地念叨这样家具是从上任房主买的很便宜,那样东西是从谁那里买的很实惠,白肆突然打心底里涌起一阵心酸。

直到锅子煮开,沈千秋把他拉到饭桌前,塞了双筷子在他手里,白肆才回过神。

锅里的底料已经煮了一阵,冒出喷香的热气。沈千秋忙着往锅里夹菜,大概是忙碌了一阵的缘故,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额头也隐约可见细小的汗滴。白肆坐在她的身旁,默默观察她的侧脸。她的眉毛有些张扬,一双眼黑白分明,瞪人的时候会显得很凶,笑的时候却会弯成一双月牙,特别好看。

她不像小时候那么喜怒形于色,爱笑爱哭爱大声讲话了,可眼角眉梢还残留着少女时期的模样,弯弯的眉,挺翘的鼻,微微红润的唇。

沈千秋抬头夹菜的时候,见白肆就坐在那看着自己。锅里的食材上下翻滚,他却一筷子也没夹。

他还是习惯左手拿筷子,从前两个小人儿坐在一处吃饭,白肆为了不跟她的右手打架,就每次都坐在她的左手边。

沈千秋见他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便摸了摸自己脸颊,说:“你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和小时候不像了?”

白肆摇了摇头:“没有。”

沈千秋见他依旧不动筷子,那模样跟当年他第一次来到自己家吃饭的情景一模一样,不禁笑着问:“怎么了,你是很久不吃火锅了吗?”

白肆摇摇头,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进口中:“没有,就是刚想起一些事情。”

沈千秋见他这副神情,思绪也不禁飘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