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才被疯狂的情潮占据,或是在最孤苦的夜里偶尔想用一点相思安慰自己,其他日子,她时时刻刻都记得的──记得自己当初为何进这个家门,以及她多么迫切想踏出这个家门的心情。
她为什么想上匠学,又毅然答应先生学了术?不就希望有朝一日她这弱女子也能靠施金名术餬口,脱掉“肃”这个姓,离这个家远远的吗?
如果她接受了肃离的爱,她是不是要被缠死在这里?
不,若是这份厚重的感情,她甘愿被缠。然而肃离越是温柔、越是热情,她脑海里的主母便越是骇人。她厌恶她,恨得每回看到她,都要用眼神去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啃她的骨,痛得她落荒而逃。如果她知道肃离为了爱她而违背她的意志,她会怎么样?
她会毁了她。如果肃离挡在她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连他一起毁掉。
她了解主母那蕴在端庄雅正的外貌下的偏激残暴,她想离开这个家,她也想要肃离安安稳稳地继续待在这个家。若喜欢一个人,谁不希望他过得好、过得安适?她一厢情愿地觉得,让肃离继续听主母的话,当他的安抚使,是最好的。
最好的……
这想法,让她的心越来越酸苦,尤其在尝过被热情融开的甜之后,更是。她也不敢让肃离知道,她的犹疑,全是出自这般消极的退路。
“大哥。”她唤一声。
肃离的心一凉。她为何还这样唤他?在他掏出他的心给她看之后。
“你还要游吗?”她问。
“妳累了吗?”
“有一点。”她敷衍着。“还有点饿,我们去耕市里吃点东西,好吗?”
她选择逃避的反应,让他吞咽下许多还想爆发的热情,这吞咽的滋味,好苦涩。
“奴……”他抓着她的臂膀,把她拉近,想看她的眼睛,眼睛能说实话的,他刚刚就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对他的期待,对他的渴望,他深信自己没有会错意,可现在为什么又退回原点了?
肃奴不让他看她的眼。
“看我,奴,看我一眼,看着我。”她想挣开他,他不依她,拉得更近,话语的气息都喷在她颈上,她脂白的肤马上又红了,他知道不只是眼睛,连她的身体也很诚实,他是握着她的,他知道!他知道──只等她亲口说一声就好!
“大哥。”她低头,抖着。“我真的饿了,真的。”
他的身体与心,全凉了。他的卑屈,还是诱不出她的真心话吗?
“是吗?”他松开她,肃奴赶紧划开身子,抱着胸跑上岸。
他看她背着他,用巾子擦发,她背脊美丽纯粹的弧线,在溼透的水纱衣下若隐若现。他看得身子又热了,浸在凉水里的欲望再次不可遏止地燃烧。
他还是想要她,要她走进他的生命,这毋庸置疑。
但他想,是他太急了,他应该给这孩子一些空间,来想想她对自己的感情是什么。因为得到她身体的回应,让他的心情振奋得又狂又乱,失了分寸,是他不该。两人之间,他站的脚步较稳、较有力量,他该要为她撑住一块天地,供她安静地重新思考彼此的关系。他能等,也甘愿等的。
他起身,上岸拿了衣服披着。他走到肃奴身后,接过她手上的巾子。
“大哥,我自己会来。”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