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份感情的她,想靠过去,却又害怕会错意,更怕的是这份感情不容于他们的关系。她的视线,逐渐从那双相依相靠的灯,转至那片黑幽的池面。
她犹豫的心,就像那池,一样深。
早晨,奴婢在给肃离梳头结髻。
门突然被推开,主母高着头,双手故作从容端庄地负在腹前,右手带着寡套的末二指翘得骄傲,缓步走进来。肃离从镜里面看她垂眼睨他,主母也从镜里看到肃离不屑瞪她。
她朝奴婢伸手,奴婢赶紧将梳子给她,退到一旁垂候。
主母握住他的发,慢慢地用梳子梳着。
“今日不是例假吗?”她问。
“是例假。”他答。
“快正午了,去哪儿?”
他哼一声。“没什么。”
“瞧你近日没什么烟瘾,怎么?”主母挑着调说:“戒了?”
肃离面无表情,心里实则不耐。“事忙,没什么想吃烟。”
“是心情有了寄托吧?”
肃离看着镜子中的她,冷道:“主母,梳发这事不该劳妳,让奴婢梳吧。”
主母嘴角歪着。“野种出去了,你也赶着出去。”
她怎么对他挑衅,都无所谓,但肃离最忍不了野种这词。他怒,想转身与她对峙,不料主母手劲一施,拉住他的发,紧得他动弹不得。他闭上眼,平抚气息,勉力镇定。
“昨夜荷盆会,你把贵姝一个人晾在那副帅司身边,是什么意思?”主母干脆直切话题,不兜转了。
“那会是妳约下的。和我无干。”他说:“妳怎么不自己去?”
梳齿用力地刮进他头皮,他忍痛,寒淡地瞪着镜里那绷着脸的老女人。
“下次,”主母咬着牙,吐着每个字。“你再敢脱缰,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
这狠话,却让肃离狰狞邪笑。“妳可以学父亲,到安孤营再找个魁儡,任妳差使。”
主母瞠眼。
“妳把我从安抚使的职上撵走,连三川统驭使也不让我混,没关系。”他笑得自得意满。“路,是留给有能力的人走的。只有没能力的人,要靠别人背着走,主母。”
主母呼吸急促。
他坏心地再激,想知道这老女人怎样才能逼疯。“妳腿残了,主母,儿子给妳建议,记得找一个耐背的人,别把妳从半途上摔下来。”
主母没应这战,向奴婢叫道:“绳!”
奴婢双手奉上发绳。
肃离从镜子里看到,她握他发的手箝住绳端,一手再拉另一端,绳子又直又长,悬在半空,若她突然绕到他脖颈,他的命便在她身上。
可奇的是,他不怕,这命在旦夕之刻,他想的却是要这束髻快绑好,他要赴肃奴的约,肃奴还在羊脂莲那儿等他,难得例假,他能整天陪着她,他不想浪费分毫时间。
他的脸上毫无惧意,似乎因此挫了主母锐气。那绳端,最后没绕到他脖颈,却是又重又急地束拉着他的发髻。他的颅随着她粗鲁的力道晃摇摆动,他只能皱眉,忍着。
“你果然是你爹的儿子。”主母边绑髻边说:“都给那野种给迷住了呵?”
肃离的声音极硬。“肃奴到底哪里惹到妳了?要妳这般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