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孤在一旁目睹一切,那不安又重新泛滥而上──华族人的反应,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像被背叛且即将被无情牺牲的人,那种豁然的神情,彷彿视死如归。他不由自主地握了刀柄,脚步微弓,机警地防备。
朝仁看了尔穆月一眼,轻轻地点头。
尔穆月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相信我。”
当两人在前往牡国的船途时,就已经约定好,要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彼此。
一切就照你所计划的去安排,我无异议。
你不是说过,不知道,不清楚,对彼此最好?但是,我还是相信你。
你有你的决心,我也有我的绝意,我既答应你,便有觉悟。
毕竟比起我,禁土更需要树生,应以树生为先。
于是,在关口被擒,在囚室被刑求,他的人身安全遭到无情的出卖,朝仁却依然坚信尔穆月所辟出的路途,本份地演着他这个遭背叛者应该表露的失望、恐惧与愤怒。
如果没有朝仁,尔穆月无法披着銮仪卫的红衣,带着树生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走上这惊险的一步。
总卫督最后一喝:“动手!”
尔穆月紧握树生的手,让那匕首笔直地往朝仁的心窝刺去!
树生失控地尖叫──但她已悲伤得喊不出任何声音了。
朝仁呜噎一声,身子向前一倾,双手趁势拥紧着树生。
树生甚至感觉到,朝仁故意藉着拥抱施力,让她的匕首得以捅得更深。
“树生,善用,能力……”朝仁贴着她的耳,用最后一口气说:“然后,好好,活着……”
树生在他怀里哭得无法自已,就像当年那个第一次做他学生的十二岁女孩,倔强又脆弱。
“我很高兴……”他笑了一声。“做你的老师。”
“我也是、我也是──”树生焦急地喊,就怕自己的真心话来不及让朝仁听见:“能做先生的学生,是我最大的福气!我会永远想念先生、不忘先生!”
朝仁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笑。
他用力地将匕首抽离,鲜血一涌而出。
朝仁这座生命之树,瞬间枯萎,瞬间死寂。
树生睁睁地看着,无法动弹。
而没有注意到──朝仁染血的周身,开始生出了绿油油的藤蔓枝叶,并且频频袭向她,往她的手臂、腰枝、脖颈蔓延,象是春蚕吐丝,要紧紧将她包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