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挚情(2)(1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286 字 3个月前

树生只好正面迎对:“你回答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脚生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啦!”树生不满地说:“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这么不正经!”

尔穆月脸一寒。“不然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对你说话?”

树生支吾。

“我没有要你难堪。”他再说:“只希望你如常面对我,就像以前一样。”

原来,尔穆月的心境也变了。他看起来泰然自若,甚至故作轻松,其实都是伪装。

“我喜欢你”,这句话,仍持续在彼此的心中发酵。

“我们这五年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会改变。”他撇开眼,说:“希望你也不要擅自变更一切。”

真是霸道。树生想。突然用“喜欢”告白的,是他,现在说不准改变的,也是他,这个男人,总是在命令她。

树生只好转移话题:“你……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没错。”尔穆月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这是我的自由。”他睨她,像父亲指责顽皮的小孩一样。“何况,有人也需要被好好管教。”

她一恼。“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管!”

“你骗谁?”

“我没骗人,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尔穆月放下箩筐,大步流星地走向她。

她被他的气势压制了,不小心退了几个碎步。“干、干嘛?”

“有人一天做六个时辰的工,由日头做到黄昏。”

树生一时转不过来,他所谓的“有人”是指谁。

“晚上,窗灯持续亮着,直过子夜。”他像列着清单,条理分明地说:“灯灭了,那人也睡不好,翻来覆去。睡不到两个时辰,寅时一到,又得起身上工。荒州人偏吃鱼鲜,跟嗜好米食的口味相冲,三餐皆无胃口;明明在烈日下做工,一日水量却喝不到半升。结果镇日四肢无力,体气空虚,行事不够俐索,因此遭人指责。偏偏此人脾性倔,一受指责,只会更加勇闯向上。”

“呃,等……”等等,他口中的此人怎么越听越耳熟啊?

“我还没说完。”他不准被打断,甚至握住她的手,拉下她的袖笼,一切坦坦白白。“手上明知有伤,却不善处理,任凭肿痛。你说,此人这般行为,何来能称足以照顾自己?”

树生羞恼地夺回手,噘着嘴。

“我以前是做走查吏的,小鬼,别忘了。”他眼一瞇,警告。“要说谎,先看看对象。”

“你来很久了,对吗?”她不服气地瞪他,质问。

“不久。”他斜着嘴。“第一个发现你溜下山的,不是我,是朝仁。你到的隔两天,我才到,慢一天。”

她来到荒州这段旬月,做什么、吃什么、和谁说过什么话,或是怎么睡、睡多久,都被这般详尽地道出所以然──想到自己刚踏入荒州就已经被尔穆月锁定观察,而自己毫无所知,树生又窘又毛。

他果然发挥了昔日担任走查吏指挥使的实力与精神。

“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她老实说了。

“你这样不告而别,又让我们舒服了?”他反问。

“我留在求如山,什么事也帮不上忙,留在那儿做什么?当一个手足无措的废人?你想看到我一直跟你们耍脾气吗──”

尔穆月眉一横。“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树生一震。

“我说过了,即使没有诞降术,杭树生还是杭树生,一样能做事,不会因为没有诞降术就变得一事无成。”

她不相信地看着他,就像她一点也不相信失去诞降术的自己除了像凡人做着微不足道的粗活外,还能有什么出路。

那种不信任他、也不信任自己的落寞眼神,让尔穆月看得很心疼。

他懊恼地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理解这一点?”理解即使没有诞降术,杭树生对于他们──无论是少司命、朝仁,还是他──依旧一样的重要、不可或缺。

她哼,撇头,跟他倔。

尔穆月知道,若他此时也来硬的,两人根本就毫无交集。陪伴她五年,他慢慢地学会了放下脾气,用软处对付她。

他望了望四周,以及远处正在逐步营建的残生营营区。

“不过,”他肯定她:“你来这里,或许是对的。你很努力在找自己的出路与价值,这样的你,永远不会是废人,你白操心了。我想就连你老师知道了,都会给予你赞赏。”

树生没放下脸色,但眼神有些飘移。

“所以别再这么说自己,可不可以?”每告诫她一次,他的心就会酸涩一回。

树生抿着嘴,僵了很久,才点头。

“那好。”他再度扛起沉沉的箩筐,走。“继续干活儿。”

树生很难为情。“欸……你,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他斜眼,学她。“『真的』不行吗?”

她犹疑,却又说不出“不行”的理由。

但是,始作俑者的他,又怎会不知道“不行”的理由?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那条隔开彼此的铁鍊──在尔穆月说出了“我喜欢你”这句话之后。

“你还是怕我吗?”他低低地问。

树生没回答。

“以前我流了满地毒血,满身毒刺,一张嘴就可以把脑袋咬下,那个小鬼却天不怕地不怕。”他自嘲道:“她现在到底在怕什么?”

树生还是一脸冷淡,不愿透露半点真心。

尔穆月看着她硬是要用淡漠与自己隔开距离,觉得心都被掏空了。

他必须武装起自己。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感到不自在,”他冷冷地说:“你就当做是你老师要我照顾你,少司命要我监管你,如此,你能不能释怀?”

他深吸口气,再说:“至于你杭树生过得好不好,跟我尔穆月,一点关系也没有。”

树生一悸,觉得这种说法……好刺耳。

当然,尔穆月也不好受。但他还是问:“这样想,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把自己跟尔穆月逼到这步田地的,是她自己,树生也只能点头,嗯一声。

“好,那很好。”尔穆月忍着心酸,声音低平:“之后,我们就这样相处。”

为了不要受伤,他不再让自己的感情渗透进声音。

尔穆月于是留下了。

他板着脸,这样向工人们介绍:“我是杭树生的大哥,舍妹受你们照顾,感激不尽。”他压下树生的头,一起鞠躬。“日后,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