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仇恨(1)(1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304 字 3个月前

树生吓了一跳,她从没听过子乙提那么高的调子说话。

“陛下将山上的结绳与甲人撤掉大半,祂恐怕不太安心吧。”朝仁意有所指地说。

“那是陛下原谅三爷,也开始信任三爷了。”

“你觉得那些甲人全是为我而设的?”

“当然!小的可是知道您之前对树生大人做了什么事喔!”

一向给人天真单纯感觉的子乙,竟也会挑起敏感的话来刺激人。

“好了!子乙。”树生赶紧跳出来。“别说了。”

子乙气呼呼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何替朝仁说话。

她只好再说:“我也有不对,我顶了先生嘴,才这样的……”

“树生。”朝仁说:“趁那绕指还能拆下来,快做决定吧。”

“三爷真是不可理喻!”子乙又火了。“那是陛下给树生大人保平安的,祂怕有人再次伤害她,才让她戴上的!陛下对树生大人很在乎,这种恩惠别人想要,等了五十年都要不到呢!”

树生此时看子乙,忽觉两人的年纪根本不一样。

朝仁没有随子乙起舞,很冷静地看着一个孩子闹别扭。

“你几岁?”他问子乙。

子乙不回答,气氛尴尬。

树生替他回答。“先生,子乙十岁呢!”

“不,我要问的是他真正的年纪。”他的眼看透他。“延和几年出生?”

子乙的脸都被激红了。

“你的确辛苦了。”朝仁淡淡地说:“等了五十年,真是漫长啊。”

子乙不说了,掉头就走。

“哇!子乙──”树生看了看两边,见先生心情没受影响,仍气定神闲地填烟草,便往子乙那头追去。

“子乙,先生没恶意!他说话就是那样啊!我习惯了!”树生拉着子乙说。

“可是小的和陛下并没有习惯!”子乙说:“他怎么可以说树生大人是家犬呢?他这样是污蔑陛下的圣意!”

“我知道陛下是给我保平安的,我会一直戴着,绝不拿下来,好不好?你别气了,子乙。”树生像个姊姊,耐心地哄着闹脾气的弟弟。

“小的知道了。”子乙的性子缓了下来,却与树生有了点距离。“小的会告诉陛下,让陛下放心。”

说完,他给树生道了个揖,一顿一顿地走出院门。

树生有些无措地抓抓头。她以为照子乙以前直爽的个性,应该会要她别继续容忍说话刺耳的朝仁,直接向陛下陈情,撤除他们在九芎岭的住所,好迁回私宫与他作伴呢。

看来他真是气极了。

朝仁主动释出善意,答应继续做树生的老师,让少司命松绑了九芎岭的戒备。

不但九芎木上的结绳少了一半,更允诺朝仁,可在月华最盛的一夜,到木林中以天然的木质滋养自身。

靠天地养育茁壮的大树,与已被定型为器、不再生长的木,其所含木质自然差距甚远。少司命肯让他这样赤身进入森林,不做任何干涉,已近乎解除了对他人身的软禁。

他找到了一条在合抱的树盖下淙淙细流的小溪,月光柔和地筛在溪上,波光粼粼,与树干上忽明忽灭的木质光芒相互应和。

他褪了鞋袜,束了袍襬,站在溪中,任水流的线条牵引他肤触的感知,一股久违的舒畅感窜麻全身,使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声呻吟,更让周围的木质像被解放的火种一般,剧烈地燃烧着光明。原本漆黑的林中,亮如白昼。

他坐在溪畔,将上衣退到腰际,上身一**,木质便如萤虫,纷纷翩飞近身,亲密他、抚摸他。笑声由他的喉头里低低地滚着──他已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他掬了一捧水,轻泼在胸前、肚腹、背上,木质稍稍受惊,散了,可不一会儿又聚拢起来,像吃奶水的婴儿在吸吮似的,与他的身体密不可分。

接着,他举起手,想解散一直将他的头颅箍得生疼的髻。

身后传来一声轻喊。

“先生。”

他回头一望,是树生。

他平静,不惊讶,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倒是在等她开口。

她搔搔头。“刚刚在房里看到树林冒着光,若光不是青的,我还以为生了火灾哩。好奇,所以就赶过来看……”

“你还不睡?”他抽了簪,解了髻,揉了揉发,手一放,发如瀑地垂奔下来。

这时,树生才有了点“先生是禁族人”的感觉──有种绑不住的,狂野。

“我在练刻。”树生说。

“还要练吗?”他问。

她摇头,扭了扭腕。“手有些累了。”

她没想到,朝仁会拍拍他旁边的草地,说:“那来这儿坐吧。”

她瞠大眼,有点不信。

“可、可以吗?”

他将长得垂胸的浏海潇洒地往后一拨,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为何不可?”

树生脱了小鞋,悄悄兴奋地坐到了先生身边,脚沁进溪里。

两人安静地泡了一会儿水。

树生先开口。“之前我也在长令丘的森林里看过这种景象。只是不是木质发光,是吃了血的日虫和月虫。”

“那是普通的禁族领地,而不是华族。”朝仁说:“大多数的禁族人,就跟一般凡人无异,无法领会也无法掌控木质。木质是华族的特权。”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我就想那么大的树,为何生不出美丽的木质。”

“你觉得木质美丽?”他偏头,望着她。

“美啊!”她也看着他,眼里都是被木质映上的亮光。“在夜里,不用火,也能看到先生的样子。比火和蔼多了。”

他轻哼一声。“我以为平地百姓会以为这是不祥之火。”

“才不会。”

“那群侍人,都是这么想的。”

树生想了想,说:“这是属于森林的太阳,或是星星,这样想,就不可怕。”

他沉了一阵,才说:“我刚刚说,木质是华族的特权。”

“嗯,是啊。”

“我错了。”

“耶?”

他对她笑了。“我现在才发现,我们华族人也是一群自以为是、冥顽不灵的老家伙。”

她一愣。“先生怎么这么说?”

“木质是大家的,并非生于我华族,木质本就存于木林中,我们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认为木质是我们的专有物。”

一顿,又说:“相对的,有了这种心态,我们也就看不起任何与木质相违背的事物。但那些事物,真的没有任何应存的价值?我们口口声声说顺应东皇太一,但我们的心却不如太一神那般宽大。”

不知是什么,让先生的观念发生那么大的转变。树生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