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强(4)(1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280 字 3个月前

子乙想了想,又问:“陛下为何觉得树生大人有心事?”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回答。

少司命说:“她案上的月桂枝,今夜一直没精神。”

“那是因为陛下没有亲临……”

“不,是因为陪伴它的灵魂无法振奋。”

子乙无言。

少司命对宫中的人,一向仁慈体贴,但如此细心入微地眷顾与惦记,他第一次遇见。

原来祂一直在注视着树生。

少司命慢慢地踱回寝殿,子乙跟在了一旁。

“可惜了……”最后,祂轻声地说:“今夜,看不到月桂花有精神的样子。”

祂的影子被月光迤逦得朦胧而悠长。

影子拖行过的地方,都是枯藤掉落下来的碎叶。

看来,今夜没精神的,不只是月桂花。

万赫闯进意识里,窥视自己与父亲独处的记忆,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好像身心上最私密而干净的地方,被看穿了,被沾污了。

不会有第二次。她对自己发誓。

于是,树生绞尽脑汁。

如果尹治那伙人又欺负她,她该如何自保。

第一,别理睬他们,离他们远远的,不给他们一丝碰触她的机会。

第二,威胁他们,吓阻他们。

所以她请子乙替她找来了专刻书版用的上好梓木片,裁成一块一块掌大的方块,上头刻了一头又一头的兽──这是以前她在匠学时,大伙最爱玩的游戏,“打兽牌”。大伙用作业賸下的木板,照着游戏规矩,刻上强弱有序的兽牌,再轮着次序一一打出来,若后一个比前一个威猛,后者就可将前者的牌吞吃,胜者便是吃牌最多的人。

孩子们为了随时随地都可较劲,总会央母亲在腰带上缝几个口袋盛牌,树生迷过,也缠着父亲给她缝一条带子。还记得父亲那天下刻书坊晚了,却是惦记着她的话,熬着夜也要给她完成,让她隔天就有了装牌的腰带。

昨晚,方块这样刻着刻着,竟又犯了思念,想家了,难过了。

因此更无法原谅这些人亵渎她与父亲的回忆。

他们要是敢再犯她,这次打出的,可不只是一张只能吃牌的兽牌喔!

是诞降术!

她甚至想好了台词:“敢再动我,我会让黑兕跑出来追你们!黑兕跑起来就跟地震一样哩!谁跑前头就撞谁!”

她为这办法得意了一阵。

不过……

中堂休息时,她押着腰带,躲到无人角落,抽出方块,一一检查。

她没什么把握。

用刻版诞降出活生生的雉鸡,也不过成功了一次而已。

除了刚完成的黑兕,她另外还刻了东羊、天马、九尾狡。这些都是她曾在穰原市井的小庙里看过的吉兽,再照着那部图录的画像来刻。东羊是一种独角独目的长毛羊,天马是身白头黑、生有肉翅于背的犬兽,九尾狡也是一只犬,只是有九只尾巴,一吠,就是好年的吉兆。穰原驻楼以南,以前还有农田的时候,百姓就是藉由祭祀这些吉兽,来讨个风调雨顺、五谷丰收、让自己心安的念想。

她也希望这些吉兽保护她。

天地灵气或施术者的术气若灌通了这些刻痕,就能生成诞降术。虽然不知这些方块的效力如何,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捣碎了叶子,搓揉成球,塞了几粒在这些刻痕的缝里,阻断术气连通。

回到堂里,尹治那伙人自成小圈子,聚在他们自己的位上旁若无人地谈笑。

树生警戒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把座位查翻了一遭,没什么异状,才敢坐下。

这时,一位教工进来唤她:“杭树生。”

“是。”

“单先生找你谈个话,跟我来吧。”

“好的,先生。”树生离席,跟着教工。

尹治嫌恶的眼神也跟着她的背影而去。

单先生是他们这期脚监生的“大督导司”,除了监督监生的课业、品性,也辅导指正他们日后仕途与选术的方向。

“虽然一直提起陛下的圣名,似乎有大献殷勤之嫌,但我们仍不得不说,陛下独具慧眼,为国监找到了一个像你这样优秀又肯努力的人才。”单先生说:“你的术气相当稳定,若能再补足元气,会更厚实。而你对将来仕途的志向也非常明确,这对后续九年的学习都极有助益。你今年才十二岁,年纪还小,却能如此认真专注,真的很不简单。”

单先生的确不是在献陛下殷勤,而是从她进国监以后的表现来论定的。

“谢谢先生。”树生听了夸赞,害羞,也很高兴。

“若你仍能持续成长,说不定……你的脚监生仅需当一年即可。”

“可以这样吗?先生。”她更惊喜。

“当然,这在国监内属于常例。基础足够,便不需再耗时于脚监生的课程上,而可进一步研习专一术技。上一期监生,便有四位由我越荐为腰监生。”

“是!”树生想,这样她是否就可以脱离尹治那帮人了?她真兴奋。

“我与其他先生讨论之后,决定将你纳入今年的荐册里特别关注,所以这一年你要好好学习,杭树生,机会很大的。”

“是的,先生,我一定不辜负您们期望。”树生神采奕奕地答。

单先生笑了笑,似在赞赏她的积极与活力。

“另外,”他另辟话题:“我听中正官说,你入监前,就已发现自己专执诞降术?”

“没错,先生,我会诞降术,也想朝这方向努力。”

单先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有想过,出仕后,能用诞降术为国家做些什么吗?”

树生迟疑。她不知道能不能跟先生说,她要用诞降术修补定疆大图。

单先生将她的迟疑认作了徬徨。

“想必你还没有深思这个问题。”

树生只好搭腔。“嗯,是的。”

他又转了话锋。“杭树生,你写了一手好字。”

“咦?”

“这也是许多先生公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