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窥魇(3)(2 / 2)

诞降之师 范之家 2196 字 3个月前

“你们对我爹做了什么?!”她尖叫。

浮魈从容地走到树生身后,把她抱开,对大汉歉意地笑:“抱歉,孩子想保护父亲。”

大汉露出鄙夷她不自量力的嘲笑表情。

树生已经很薄的脸皮,更让她受不了嘲讽,满脸激红。

他们粗手粗脚地将杭乐安丢上床,便离开房内。树生赶紧爬上床,忧心忡忡地检查着父亲,就像每回历劫之后,父亲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样。她的手摸着父亲的身体,还温热着,还起伏着,却摸不醒他──他的眼睛没有忽然张开,没有惊讶地跳起身,没有抱着她连声问她的惊慌从何而来。

他的眼睛从没在她面前闭得那么久,她醒着的时候,父亲醒着,她睡着的时候,父亲还是醒着,她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拜托,爹。”她哭出来。“不要丢下我!”

浮魈走过来,探着杭乐安的鼻息,手指摸过他的嘴颊,感到一阵冷麻从指头窜进他的经脉。他嫌恶地皱着眉,面无表情地掐断这节指头,扔到一旁。没有见血的惊悚,那节指头很快化为烟气消散,而他的手指又回复了原状。

树生震惊地看着,还有一滴像水珠的眼泪挂在脸颊上,忘了掉下来。

浮魈无所谓地笑着。“我会被你爹骂死。”

树生嗫嚅地开口,却问不出:二叔,你是什么?

“你爹只是昏睡,没大碍。也好,瞧他从没睡饱的样子,好好睡一睡也不错。”浮魈不回应树生看他的诡异,径自说:“不过暂时无法施诞降术……这些人,真恶心。”

他退了一步,松节油的味道慢慢散发在整间房里。松节油能抑止杭乐安的诞降术,自然也能像擦拭难搞的油渍一样,把他这个以特别之法而生的身体除抹干净。如同方才,他不小心碰到松节油,即使只是一点,若不马上将感染处截除,也会让他毙命。因此,他痛恨松节油。

树生开始戒备地瞪着他,因为发现她的二叔不是人。

“我喜欢你的神情,孩子,你满足了我。”浮魈开心地笑道,和此时的气氛完全不合。“交易成功。”

“什、什么?”树生一愣,浮魈是个凡事都很突然的人。

浮魈看着熟眠的杭乐安,说:“这是个好机会喔,你爹是个浅眠的人,小草弯腰的声音也能扰醒他。若是平常,我可不敢这么做。”

浮魈坐上床,伸手要握住树生的手,她恐惧地避开。

“交易成功,你不要那些货品了?”浮魈问。

“你要做什么?”树生很努力,才不让声音颤抖。

“你不是跟我交易了两个东西吗?”浮魈说:“一个,是你父亲的过去。一个,是我的来历。”

“你、你的来历?”她不解,自己什么时候交易了后者?

“你刚刚的表情,不正是跟我提出交易?”浮魈回答:“你惊恐的样子取悦了我,所以我愿意拿我的来历与你交易。”

树生怀疑,自己怎么会跟父亲说,她喜欢这个二叔?父亲不在身旁护着她,这个二叔完全脱缰成一只以吸食惊奇与恐惧为乐的野狼。

但她不能回头,像个怕黑怕鬼的小孩一样躲到父母身后。她说过了,要保护父亲,这不是玩笑话。

她深吸口气。“对,没错,那二叔,你可以告诉我了。”

“我没说要告诉你喔。手给我。”浮魈硬要讨她的手。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吗?”树生受不了浮魈的回绕。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我教你方法,让你自己去知道。”浮魈说:“所以,我需要你的手,过来。”

树生仍迟疑着。

“眼见为凭,总比听旁人说的好。”浮魈的笑,有种激起人做坏事的大胆。“我要让你自己去看。”

眼见为凭,好诱人的说法。树生的胆子大了起来,颤抖地伸手,终究把自己交给浮魈。

浮魈从杭乐安怀里抽出随身小刀,树生不及惊讶,食指便被割了一个口子。浮魈牵着她的手,用血在杭乐安的手臂上画了一只似门的符咒,上端延伸出像葛叶一样的藤蔓,指引向头。同样,他也将杭乐安指头上一直好不了的伤口扯破,在树生的手臂上绘上相同的咒画。

“为什么这么做?”树生疑惧地说。

“这是路迳。”浮魈说:“也是门状。你造访一个地方,总要告知来意吧。”

“我要去哪里?”

“去你爹的脑子里。”浮魈指指自己的脑袋,笑得理所当然。“瞧你这生疏的样子,大概从没做过恶梦,让『他们』进去替你抓过魇虫?”

树生的确不知道还有侍魇术的存在。无形的世界广袤,每个意念时时刻刻飘动交错,只要能构出一条道路,将无形之意往有形之世拉引成形,就能自成一术,术的知识实在浩瀚无尽。侍魇师凭靠着能在梦与回忆中来去自如的技艺,有时会以替孩子抓魇虫为业。树生没生过“魇病”──恶梦积出的心病,当然没让城里的侍魇师进到她脑子里抓过制造恶梦的魇虫。

“脑子里?”树生紧张。“我要去爹的……”

画好咒文,浮魈让树生躺在她父亲身旁。“除了高超的侍魇师,一般人不能随意进出,但你是你爹的女儿,我想他会让你进去的,但你要让他们看门状。”

“他们是谁?”

“守卫。”

树生皱苦着脸,无法想象那是一个用徒步就可以到达的地方。

“别紧张,就跟你下个楼,到小铺买甜糕一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