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太单薄,被甩动的风给撕破了。
她放在地上,心疼地哀叫:“真是的……”那只雉鸡凑过来,低头看着画。她抱歉地说:“唉呀,看来我失败了,这还是要天分吧?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的女儿……”
她摸了摸纸的裂痕,呼了口气。“撕得很严重,修不好了,还好我已经描上刻版,否则又得重画一回。”
天快黑了,她得回家。她把画纸收起来。
忽然,雉鸡腾空跳起,竟用脚爪扑她。她吓一跳,纸落到地上,雉鸡像护着自己孩子似的将那张画纸据为己有。
树生看了看,才明白。她笑道:“你也觉得我画得很像,对吧?你那么喜欢,真是太好了。”她把其它物事收好,说:“那张图就送你吧!”
她离开这栋昏暗的驻楼。
那只雉鸡仍是盯着图纸,像盯着很可能跑出狐狸或野狼的树丛。它似乎感觉到什么动静。
果然,那张纸上,忽然探出了一颗头,一颗活生生、会灵转的雉鸡头颅。
一旁的雉鸡尖锐的啼叫,像在兴奋的欢迎。
纸上的雉鸡眨了眨眼,继续挣扎,想要出来。但它的身体一碰到纸上的撕痕,却突然颓软了,像被狐狸叼在嘴里的尸体,瘫倒在纸上。
随即化成一滩墨汁,吃进泥土里。
雉鸡悲伤的啄着那张纸,却再无动静。
这些,树生都没看到。
杭乐安将近二更才回到家。
尽管疲惫得随时都要睡去,但他回到屋子的第一件事,仍是用澡豆和水洗手。这澡豆混了檀香的香料,可以盖去他手上的墨水味。
像要消除什么肮脏的污渍或血迹,他异常专心的洗搓着手。最后洗得一手皱皮。
洗手后,他脱下满是墨渍的外衣,用撑架挂在一间小房里,点了一撮廉价却味浓的熏衣丸,便关上门,径自让熏笼熏着。
在这个好不容易安定的家,他不要身上沾染墨味。好像墨味是不洁的气味,会给这个家带来不幸。
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家的墙。墙上贴着一种质坚的油纸,可以防潮。若仔细一看,会发现这油纸上有线条纹路,似乎有人在油纸的背面作画。但画了什么,因为笔画轻,油纸厚,倒无法看清。
他轻轻地摸了一回,像感受什么。每天都要摸过一次,他才安心。
他再看了看挂在门上的辟邪画。这辟邪画没什么稀奇,几乎户户人家都会贴在门口保平安。他家的辟邪画中,画的是一只虎头、豹身、马蹄的怪物,头上伸着粗大有力的鹿角,嘴巴开裂,露出森森獠牙,看起来威武吓人。
但这辟邪兽却没有画上眼睛。圆睁的大眼一片空白虚无。
杭乐安仔细的检查这张贴画有无破损。
树生的房门也贴有一张,他一样小心翼翼的查看。
他往脚下一看,一愣,发现门缝透着烛光。
他敲门。“树生?”
房里传来慌乱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开门进去。“二更了,你怎么还没睡?”
树生正掀起铺盖要上床,说:“要睡了。”
他看到书案上满是凌乱的书本,乱无章法,不像在读书,而地上却全是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