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攸忌显然不想此刻露脸，可是君巍然一直拉扯着他。
“不能说！不能说！”君攸忌哀求着，好像君巍然才是父亲。
君巍然气急了，眼睛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说：“父皇！你听听你的兄长和妹妹，他们在对你喜爱的侄子说什么？你再不为自己辩解，今晚就会被他们杀了！”
“没大没小的玩意！”君宜丰一脚踹在君巍然身上，“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君巍然被踹在地上，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如炬：“你看见没，你要是再守着你的愚善，这就是我和我那些弟弟妹妹的下场。”
“还敢胡言乱语？！”君宜丰还要动手，却被君攸忌拦住了。
君攸忌体格壮实，很轻易就制服了瘦弱的君宜丰。
“兄长，予庄，我不能再背这个锅了，”君攸忌的眼睛都是红的，手上用力也不小，“你们不必咄咄逼人，二十年前的真相，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
二十年前。
新一任的神遗皇帝君宜丰登基的后一天，就在晏明皇帝的陪同之下，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来到了无相渊前面的祭坛举行祭拜大典。
大典结束之后，太上皇和新帝关起门来说话。
“事情都准备好了，无相渊的复苏片刻不能耽误，”晏明皇帝拖着年老的身子孜孜不倦地叮嘱，“我知道你舍不得林儿，可是他生来如此，世上灵气之所钟才造就了他的这双眼睛，只有把他放进无相渊，才能找到根源。”
“儿臣……”君宜丰眼泪纵横，“儿臣知道，可是林儿年纪还小，至少等他长大些……现在进去，只怕会性命不保……”
“国师算过了，错过这次就要再等二十年，神遗国等不起，满朝的文武官员等不起，神遗国不只是君家的天下，我们没法用一人之言堵住悠悠众口，”君晏明用宽厚的手掌抚上君宜丰的肩头，“能不能出来，就看他的造化吧，我已经吩咐予庄把你的两个孩子带过来了……门外是谁？”
传来轻微的抽泣声，晏明皇帝立即把人提了进来。
竟然是君宜丰的妻子，刚获封皇后的霍氏。
她向来性格软弱，此刻哭得不成样子，身体也抖得跟筛子似的，只怕已经听完了全部内容，她也不准备装，直接抓住了君晏明的衣角跪在他面前：“太上皇陛下，我求您，放过林儿……他还小，他都跑不快……进了无相渊一定会死的……儿媳可以，儿媳愿意替他去……求求您了……”
眼泪如珠子一般落下，原本最是端庄的皇后哭得不能自已，晏明皇帝抽出了自己的衣摆，君宜丰赶快过来扶住了摔在地上的霍氏。
“婉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不，我不要别的孩子……林儿就是我的命……陛下我求求您，求求您，您劝劝父皇……”
“我……”君宜丰咬着牙，缓缓摇了摇头。
霍氏的血刹那凉了。
晏明皇帝冷笑：“他怎么会拒绝，要不是林儿可以为神遗国做出贡献，他怎么可能登上皇位？”
“父皇，”屏风突然后面绕出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说道，“儿臣求您不要把林儿送进去，巍然那么喜欢这个小弟弟，儿臣愿意替他进去。”
霍氏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王爷，多谢王爷……”
君攸忌向晏明皇帝跪下：“神遗国的荣光不靠一个稚子，儿臣可以自己争取！如果兄长是以这种方式登上皇位，那么臣也愿意，请父皇重新下诏，传位于儿臣。”
晏明皇帝愣住了。
君宜丰的冷汗在往下流，他怕自己的父亲真的改变主意，真的让君攸忌抢走他的皇位，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贱人！”君宜丰打了霍氏一巴掌，“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霍氏留不得，她知道的太多了，”晏明皇帝眼睛也不眨地说，“你们谁杀了她，谁就是皇帝。”
*
君予庄牵着君宜丰的一双儿女，往殿里走。
“林儿，一会儿见了阿娘要喊什么啊？”君予庄问着小小的君栖林。
君栖林脆生生地答：“要喊母后！”
“真乖，过会儿姑姑给糖你吃。”
“那菏儿呢？菏儿呢？”另一边的小女孩撒着娇。
“菏儿啊，当然也有好吃的糕点啊，不过你可仔细天天这么吃下去会变成一个小胖子！”
“菏儿不怕！”
“那好吧，反正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等等，”君予庄闻了闻，让两个孩子站在了自己身后，“有血腥味。”
“哈哈哈哈哈我是皇帝了，我是皇帝了！”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从殿内跑了进来，身上全是血，大叫着，又哭又笑：“婉儿，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父皇！”菏儿看清了那是君宜丰，想要追上去，却见姑姑似乎定住了，盯着门里的什么。
“别看！”君予庄抱起了两个孩子，疯了一般地往外跑，君栖林探出脑袋，看见母亲倒在血泊之中，一直喜欢自己的叔叔表情茫然地跪在她身边，身上也是血。
等他们跑远了，晏明皇帝才从一旁走了出来，刚刚君予庄并没有看见这个始作俑者。
“他疯了，不适合当皇帝了，”晏明皇帝说，君攸忌知道他指的是君宜丰，“就由你来吧。”
“你不是说谁杀了霍氏，谁就是皇帝吗？”君攸忌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鲜血肆意流淌，他刚刚拼尽全力阻止，却也没能挡下君宜丰的刀，那把亲手杀死自己妻子的刀。
晏明皇帝笑着说：“刚刚予庄看见了你和霍氏，一定会误会你杀了霍氏，我接下来会派兵追杀他们，你登上皇位，满朝文武就会以为是你弑兄杀嫂夺位，但是你可以从群臣手里暗中保护林儿了，至少等他长大，你愿意吗？”
不顾满手的伤口，君攸忌行大礼俯身跪拜：“儿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