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2 / 2)

“马车,马车就在不远处,”侯锭说,“我们快赶回去。”

“……好……”

侯锭将凤修林背起来,趁浮忻还没恢复的时候逃走了。

*

马车飞奔着,虞生欢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凤修林昏昏沉沉,一会念叨父皇,一会儿念叨母后,好像在梦境里被什么东西纠缠着。

“主子,我现在给你解释……”侯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跟踪你,是因为有我要在你身边治疗你的身体。你做的那些梦,也是因为我干预太过引起的,让你了解到了我的过去,我真的从来没有泄露过你的行踪,害你的另有其人,藏得很深……”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尖啸着扎进了马车,侯锭停了下来。

“主子,”侯锭的声音很是紧张,“前面有军队。”

侯锭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面前的是越州守备军的正军,只听令于越州布政使的越州守备军,本该效忠于虞生欢的越州守备军。

要杀她的人布下了天罗地网,死不悔改地要把她送进坟墓,虞生欢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会伤心,还是会报复性地把这些人都杀了?

他不敢想。

“生欢殿下,好久不见。”有人在阵前喊着,虞生欢对这个声音有点印象。

“主子,”侯锭喉头打颤,“是燕止国秦王,空渊恒。”

虞生欢知道南疆五州造反一定有燕止国的挑拨,但是她现在想不到对策,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幻想中虞承奕抛弃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王海容和林升勖,到不久前的宇文骁,好像他们都想要她死。

她这一年来殚精竭虑,几次差点丧命,真心盼着她活下去的依然只有身边的寥寥数人,她却连这寥寥数人也保不住。

真没用,真可笑,真蠢。

后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慢慢接近,不需要多久就会追上来。

浑身覆盖着的黑色鳞片,还有硕大残缺的翅膀,狰狞变形的面部,那才是传说中的怪物,是浴血者浮忻。

凤修林要爬起来,侯锭却按住了他。

“我早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了,”他脱掉了外衣,解开右手上掩藏着的重重臂缚,“凤大人,今夜我们务必带着殿下突围出去,你再和浮忻接触,恐怕会出问题,前面的军队就交给你了。”

“你要干什么?”虞生欢心头一颤,如梦初醒,抓住了想要下车的凤修林,“你们两个要干什么去?”

“自然是做管家和王妃该做的事,保护好我们的王爷,”侯锭笑了,一把扯下了右边的袖子,漏出右臂上狰狞的龙血印记,“我已经把殿下的身体调理好了,您的手也很快就会痊愈,但不是现在。”

他在右手上划出一个伤口,与虞生欢手上的伤口相叠,接着就有什么温热有力的东西从伤口钻进了虞生欢的血脉。

“做什么……”侯锭将虞生欢的左手绑在了马车上,她右手手筋断了,只绑住左手,虞生欢绝对挣脱不开。

“殿下放心,这是经我净化过的龙血,能帮助殿下彻底恢复,也只有去掉了这些纯净的血液,我才能变成和浮忻一样的怪物,和他抗衡。”

“我不要……”虞生欢挣扎着,像个耍赖的孩子,“你也要离开我是不是?不要,你不要抛弃我,二十年前你把我送到了那个世界,我过得不好,很不好!你要赎罪,你别走……我命令你……我也是真正的衡陵王,我的亲爹救了你……你要听我的……”

“殿下不会生气的,殿下是个温柔的人,”侯锭笑着摸了摸虞生欢的头,宽厚的大掌像父亲一样温和有力,瞬间止住了虞生欢的眼泪。

“可是只有我现在离开了,才能保护殿下。”

侯锭转身离去,右臂上的印记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浮忻!”空渊恒在大吼,“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作为回答,马车跑动起来,恐惧驱使着马匹往前奔跑,侯锭却一个人离虞生欢越来越远。

他走得很快,脸上带着笑容,仿佛他的一生从未如此有意义,被父亲厌恶的降世,被兄长抛弃的无奈,被玉天子利用……

被虞承奕带回家。

那天虞承奕放弃了虞生欢,他觉得那副冷血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的父亲,他很想冲虞承奕喊叫:“你不要我要。”

可是他什么都给不了虞生欢,只能把她送到了那个世界,她过得也并不好。虞生欢从棺材里醒来的那天,侯锭就察觉到了不对。

或许睁开眼睛的是那个他亲自送走的小姑娘,尽管在那个侯锭挑选的人家里过得并不幸福。

可是她终于回来了,能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侯锭很开心。

他大笑,在漫天雷电中终于找到了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坦然轻快。

*

凤修林一个人面对越州守备军,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显得无比诡异,让人胆寒。

虞生欢奋力挣扎,却怎么也解不开手上的捆绑,她只能趴在车后,看着侯锭一个人走进深沉的夜色,看着侯锭背后生出一双可怖的翅膀,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夜色深沉处传来剧烈的嘶吼,像是两个怪物在互相残杀,他们效仿龙族用最原始的方法撕碎对方的肉体,咬断对方的血脉,嘶吼声甚至盖过了雷电之声。

虞生欢听见空渊恒的狂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要!”虞生欢无意义地喊着,“空渊恒!我一定杀了你!!!”

这时候的威胁很可笑,虞生欢自己也知道,可是她没有办法了,她还是保不住任何人,还是那么没用。

空渊恒根本不理会虞生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两个怪物一起嘶鸣,一起坠落,一起归于尘土,一切躁动都平息了,那一对染了血的兄弟在互相厮杀之中了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越州守备军的战旗落在眼前,心里最后一点温暖与理智就这么一起坠落了,分崩离析,**然无存,虞生欢满脸泪痕,突然大笑出声。

伴随着凤修林与万军的厮杀交兵之声,虞生欢笑得肆意猖狂,疯魔无状,越州守备军尸体在她眼前仿若无物。

“哈哈哈哈哈……”虞生欢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魔鬼,“苏艾……哈哈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想留的人一个也留不住,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虞生欢又哭了起来,眼眶猩红,如到了绝境的野兽一样,要用最后的力气反扑,用尖利的牙齿咬碎敌人的每一寸骨头,“是我一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把他们一个不剩地全部杀了!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啊!!”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将虞生欢的声音彻底撕裂粉碎,她再也说不出来任何一个字,只能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憎恶地看着这周围的一切。

马车在猛烈的攻势之下彻底破碎,凤修林将虞生欢背在了背上,提着随手抢来的刀,一个不剩地将眼前之人全部杀光。

他的眼前一片猩红,他分不清眼前这些提着刀的杀戮者是什么时候的。

杀光就好了。

越州守备军长官亲自坐镇,他从来没打过这么诡异的仗,明明只是一个文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简直像鬼魅一样。

“快!全部给我攻上去!宇文大人那边做得好!我们也不能……”话音未落,寒光出鞘,长官人头落地。

凤修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微弱的蓝紫色双瞳如鬼火一样幽幽。

压抑的大雨倾盆而下,南疆军越过州界姗姗来迟,迎接的只有一个被血侵染的怪物,和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