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生欢沉下一口气,看着侯锭和天梁如同领导人会面一样,一边亲切交谈一边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脸苦大仇深的熊丘。
“你们来做什么?”等侯锭站在了虞生欢面前,她耐着性子问。
侯锭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来和天梁会晤的,他拿出一封书信,恢复了慌慌张张的神色:“主子,我们两个是奉太后之命来此的,她让我们务必将信送到您手里。”
原本的怀疑被此刻的惊讶掩盖了一些,太后亲笔来信,还必须亲自送到虞生欢手上,没有派差役,而是派了虞生欢府上的人。
她拆开信来读了读,内容很简略,那就是陈郡谢家有变故,永平侯已死却秘密下葬,封锁消息,族中的旁系庶出企图抢夺侯位,谢珩川和谢昭玉被困陈郡无法脱身。
“还有一件大事,”侯锭着急,舌头都有些打结了,“我们离开京都的那一天,听闻孙大人的身体一夜之间垮掉了……丞相府已经开始准备寿材……孙大人还举荐谢珩川大人继任丞相……”
虞生欢离开京都不过才三天左右,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孙明世原本就是拖着身体,垮掉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倒是陈郡一事颇为棘手。
陈郡是永平侯谢家的封地,就像衡陵是虞生欢的封地,完完全全归领主管辖,只要领主没有上奏求助,且封地内没有实质性的战争夺位之事,中央就不能贸然干预。眼下永平侯已死,谢珩川作为永平侯世子被困,上奏求助自然是做不到,哪怕是太后,她也只是陈郡的外嫁女而已,无权插手母家的事情。
虞生欢则不同,她是摄政王,代表中央,但又因为神造所的缘故一直在干预地方,早就打破了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壁垒,由她出手也不会引出什么非议。
太后要她帮忙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虞生欢要怎么帮呢,太后未免太高估虞生欢的能力了。
偏偏这事必须有人来管,谢珩川被孙明世举荐,虞生欢原本也属意于他,眼睁睁看着他和谢昭玉出事是不可能的。
“陈郡不远,从这里出发的话半日就可以到了,”章善全道,“不过你们要往更深处想一想,永平侯正统在陈郡根基深厚,在这一代,女儿是卫明唯一的异姓公主,世子更是礼部尚书,为什么还会这么容易被几个旁支控制了?”
凤修林道:“那只能是用了什么别的手段。”
“陈郡旁支的目的不在你们二人身上,因为顾忌你们的身份,所以也不会对你们下杀手,但是如果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诸如迷惑他人心智等等,那可就不一定没有这个胆子了。”
章善全说的有道理,不清楚局势而仅凭一封信就贸然前往,风险不会小。
“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吗?”几人看向智囊团一般的章善全。
有问题就要解决,去帮忙是太后的意思,更是关乎朝政,也关乎虞生欢和谢昭玉之间的情分,再困难也要解决。
“没有。”章善全坦白道。
几人泄了气。
“陈郡那地方我也好些年没去过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总归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你们也不必把它看做什么虎狼地。”
“那先生说那些做什么?”
“给你们提个醒罢了,防止你们过于大意,”章善全指了指天梁,“尤其是不要乱吃东西。”
*
一行人在次雪庄蹭了个午饭就走了,越早开始,或许能更好地控制局势。
原本只载三人的马车因为侯锭和熊丘的突然加入而显得拥挤,虞生欢尽量不去思考侯锭等人突然出现的蹊跷,而是将疑点放到了刚刚见了一面的先生身上。
“天梁,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烽火榜吗?”
“是啊,”天梁还在回味刚刚的清明果,“这个榜在江湖上是最重要的,但是不在江湖的人似乎都不怎么了解,知道有这个东西的人而已也很少,就像知白你一样,如果不是南河还有熊丘的话,你或许不会知道这个东西。”
“榜上有名的人都是靠武力上榜的吗?”
“对啊,”天梁答道,“但是在江湖上还有一个榜,是专门给谋略者或者特殊能力者的,叫做华缨榜,这两个榜算是江湖上对高手评价的依据。”
“华缨榜,什么样的人会上去呢?”
“这个就很丰富,但是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不常参与江湖事,基本只用‘青衣’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行事,连登上烽火榜都是被别人告知的。”
奇怪了,那章善全是怎么凭借打扮就认出了天梁,并且准确说出她的名次的呢?难不成章善全也是江湖中人。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章善全曾经任过太学太常,这个职位品阶不高,但是极为重要,就像南河曾任御前指挥,这些在朝中担任了重要职位的江湖人士身份履历必须清楚,不存在欺瞒的情况。
这事情可疑,一时却还想不出头绪。
“去到陈郡之后要怎么做呢?”见虞生欢想得头疼,凤修林转移了话题。
“那自然是直接救出谢大人和公主啊,”天梁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刀匣,“换了新刀,我有把握杀了面前阻拦的所有人。”
“不能硬抢,”虞生欢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我们只是接受了太后的委托去帮忙,不能鲁莽,动用武力是下下之策,至少要先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谁在背后主使。”
“那就要接近谢府了,可是我们突然造访,以什么理由呢?”
凤修林笑了笑,有些狡猾:“我有一个主意,但是需要殿下配合。”
*
“阿娘,你在哪?”年幼的孩子睁着噙满泪水的眼睛,在茫茫大雾里面一个人踉跄地追寻着,被压抑的哭声随着颤抖的小身体溢出嘴唇。
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一把抱住了孩子:“你娘已经走了,孩子,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了,乖,我们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我们会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世子,没有人敢挑剔你的出身。”
“我不要!”孩子拿出毕生的勇气拼命挣扎,嚎啕大哭,“我只要我的阿娘!”
“啪”地一耳光落在孩子娇嫩的脸上,接着便是如雨点一般密集的责骂:“我怎么教你的?!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果然是贱人的儿子!改不掉那样的做派!”
“不是的,我不是的,我可以做好的……”孩子哭着,说出一些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做得再好又怎么样,所谓的端庄刻苦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其实和他娘一样下贱,”有尖锐的声音耻笑着,“这样的人,也配做我们的世子?简直是脏了这门楣。”
“不是的,我不是……我是你们的世子,爹爹说了我是你们的世子,爹爹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救命,救命……”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有人梦呓一般的喃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不时还会传来少女低低的啜泣声。
“哥哥,你醒醒啊,没有你的话我怎么办?这里好可怕……谁来救救我们……欢欢……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