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月遥的笑脸,祁闽突然如释重负,月遥答应了来世,那他们彼此都要把自己的这一世过好,来世才能坦然相见。
这一世只要彼此都平安就好了。
祁闽的夫人管氏刚刚诊出喜脉的时候,京都传来了月遥的丧讯,说是衡陵王妃、初延郡主百里月遥生完孩子之后没多久就耗尽心血身亡。
虞承奕的信很久很久之后才来到戍北,听说他将自己关在衡陵王府半个多月才肯出来,一个多月之后才给祁闽写了一封信。
信中说这孩子天生体质有异,月遥在生她的时候耗尽了元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月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他。
那是第一次,祁闽想要对一个孩子下杀手。
远在北境没有机会,可是恨意却永远无法消散。他还没来得及跟月遥说出心里话,还没来得及记住月遥长什么样子,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就被这个小东西杀死了。
先帝给那孩子取名叫虞生欢。真讽刺,她的出生根本配不上“欢”这个字。
此后祁闽很少入京,入了京也会对虞生欢避之不见,他怕自己真的会失手杀了她。
祁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是直接导致月遥死亡的虞生欢,还是当初没有勇气留住月遥的自己。
后来他的孩子也渐渐长大,越北王妃察觉到夫君的心思,也是郁郁寡欢,最后干脆自请清修,连两个孩子都是祁闽自己在繁忙的战事中拉扯大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但是恨意始终留在心里,他不肯承认自己也是害死月遥的帮凶,就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积压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没想到的是,虞生欢竟然出现在了眼前。
很奇怪,明明不记得月遥长什么样子,祁闽看见虞生欢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月遥,而当她转身时那个背影完全与记忆中的那个背影融合时,祁闽这才完完全全记起来了。
更令祁闽惊讶的是,虞生欢居然敢就那么承认自己的身份。笑盈盈的模样像是月遥,但是鲁莽的性格谁也不像。
其实他放过虞生欢,不完全是因为凤修林的威胁,更多的是他看见了虞生欢的虚弱无助,想到了当初月遥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心软了。
不是虞生欢的错,错的一直是自己,要是自己当初敢于和虞承奕争抢就好了,要是自己记得住月遥的脸就好了,要是自己敢于**自己的心声、敢和虞承奕抢就好了。
“父王,”祁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不必进来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很久,祁闽才说,“你去吧,去告诉虞生欢,我不会杀她了,再替我道个歉。”
“那,以前的那些事可以说吗?”祁瑶试探着问。
祁闽苦笑:“说就说吧,本就是一些荒唐的往事,说给她听,当个笑话也就没什么了。”
“是。”
“月遥,这样你应该会高兴吧?我没有保护好你,作为偿还,我留了你女儿一命。”祁闽小声说,对着空气,落寞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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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些了,”祁瑶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道,“这也是家父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还希望殿下多多谅解,若是依然心里有气,我祁氏一族一定会倾尽一切补偿。”
祁悦立马自告奋勇,挺身而出:“如果殿下愿意,联姻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在下乐意至极……”
凤修林一眼扫过去,祁悦的气势少了一半。
“李知白不是区区的神造所巡游官,那么杜明甫也不是所谓的杜明甫吧?”祁悦反应过来之后不甘示弱地盯着凤修林,他可是依稀听到了凤修林对他父王放狠话呢。
“户部尚书凤修林,”凤修林说,“一直以来都失礼了,小王爷。”
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我以后还会继续失礼还请小王爷多多包涵”的意思。
“不知这位是……”祁瑶的目光落在了熊丘身上。
虞生欢道:“这位是本王身边近卫,熊丘。”
“熊先生是北境人吗?”
熊丘摇了摇头:“在下不记得了,只记得去到京都之后的事情。”
祁瑶眼里闪过一些失落:“原来如此。”
她振作了一下,对虞生欢说:“殿下,臣女还有一句话,想单独与您说。”
虞生欢看了看左右:“可以。”然后就把房间里其他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祁瑶压低了声音:“据家父所说,他早就得到了殿下北上的消息,因为不想见到殿下,所以沿途阻截,甚至安排了一些沙匪去为难神造所官员,但是这消息不是家父自己得知的,是有人写了匿名信而来。”
虞生欢愣住了。
“殿下化名而来,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您的行踪,但是或许,”祁瑶犹豫了一下,“有人在违背殿下的意愿行事。”
岂止是在违背她的意愿行事,简直是要置她于死地。
源城也是,越北王城也是,有人屡次将她卖给敌人,可是虞生欢居然毫无头绪,更别说反击了。
她定了定心,然后抬头对祁瑶笑道:“多谢郡主提醒,本王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