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国能得虞生欢由衷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原主的先生章善全，还有一个就是宰相孙明世，就算是在虞长霖被假货占据身体的那两年，他也保住了卫明国不处于动乱之中，身为先帝的托孤之臣，他一生殚精竭虑，风雨飘摇，年过花甲，为国奉献的志气不输给任何人。

虽然他对虞生欢会存在一定的芥蒂之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一定是想让卫明国变强大的人之一。仅仅是这一条，虞生欢就可以和他站在同一边。

虞生欢登门的时候穿的是寻常的服制，尽量在保持端庄的时候显得不那么盛气凌人，孙府接到拜帖，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令虞生欢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宰相夫人在门前亲自等着。

孙夫人据说跟孙明世同岁，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一辈子相敬如宾，没有红过脸，想来也是一位极其温柔的女性。

虞生欢下马车，看见在门前肃立的花甲老妇，立马心生愧疚地上去扶着孙夫人。

“夫人折煞小王了。”虞生欢道，“盛夏天气炎热，若是有伤玉体，小王惭愧。”

“殿下大驾光临，家主身体孱弱，无法出来相见，托老妇来迎，还望殿下海涵。”

“哪里的话？”虞生欢道，“原本是小王叨扰。”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内院走去，到了会客厅，孙夫人让人奉茶，说是孙明世还未起身，让虞生欢等一等。

虞生欢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担忧，孙明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自己鲁莽前来跟他商讨，会不会是冲动了呢？再者，他的身体如此不好，是不是应该开始物色下一任中书令了呢？

刚放下茶碗，就听廊上传来爽朗的笑声：“舅母，我钓了几尾鲜鱼，今天熬鱼汤可好……”

在声音主人看到厅里坐着的虞生欢之后，爽朗的声音就停了。

恰好前来的镇南王秦方域今天穿着一身随意的常服，衣角别在腰带上，裤腿卷着，鞋上还沾着泥点子，看上去确实刚刚钓鱼回来。

见着喝茶的虞生欢，秦方域登时换了张脸，走进来道：“哟，殿下怎么在这？”

虽然本来也不指望与他成为至交好友，但是也不知道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为什么总是对虞生欢抱有幼稚的偏见，像小孩子赌气一样。

孙夫人接过秦方域手上的鱼篓，微微皱眉嗔怪道：“多大了还没个正形？你也上过朝堂了，还不懂见客的规矩吗？去换身衣裳再来见过殿下。”

“舅母不必担心，”秦方域好像对虞生欢了如指掌，道，“殿下随和得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生气的。”

“是啊，”虞生欢笑道，“夫人不必太在意，小王看这几尾鱼确实鲜得很，孙大人一定很喜欢，还是镇南王有心，不像小王空着手来，还是小王借光了。”

孙夫人笑着，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温柔，道：“那我就吩咐后厨去做了，方域，好好招待殿下。”

秦方域笑得开朗：“舅母放心。”

孙夫人前脚刚走，秦方域的脸色就变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确实很没有正形。

“这大热天的，殿下不在屋里好好消暑，来这里做什么。”

虞生欢喝了口凉茶，笑道：“这大夏天的，钓鱼也只有京都之外稍微凉快的明水溪才有，镇南王拿着神造所造好的神臂弩，不去操练士兵，跑到京都城外钓鱼给孙大人开胃，属实是孝心可嘉。”

这是往秦方域伤口上撒盐呢，自从上次收归兵权的事情之后，中书省收了十二州布政使的大半兵权，还觉得不满意，就想着办法从秦方域这里拿兵权，秦方域自然是不肯。

中书省没有虞生欢的授意，又碍着孙明世这个中书令的面子不敢硬来，就找来了一群“流氓无赖”前来，借着扩充南疆军的名义，塞进去了一些纨绔子弟，原本按照军法来管就是了，可惜这些纨绔子弟都是南疆军内部将领的关系户，秦方域管一次闹一次，结果接连挨了二三十次弹劾，说是治军无方，两天前就被中书省使软刀子了，半个月内不许再去军营。

“能让殿下看个热闹也是好的，”秦方域好整以暇地放下裤腿，“中书省那些老东西不过是看着我舅舅身体不好，以为我没了依靠，但是我在南疆这些年，靠的也不是忍气吞声，更不是我舅舅的力量，等哪天引火上身，他们就知道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

“听闻过镇南王治军的铁腕，不敢小瞧，来日夺回南疆五州，也还要托付你，中书省这次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但是他们确实给你提了个醒，”虞生欢看向秦方域，“兵权重组之后，中央就有了对边军的统辖大权，来日就算战力不足，镇南王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求爷爷告奶奶地去找南疆五州的布政使们借兵，看似对你更加有利了，可是他们永远会怕武将拥兵自重，你这样的若是想要造反，便可**，无人能敌，所以……”

“所以他们就会找一些可恨的狗腿子盯着我，在我的军中安插属于朝廷的眼线，随时观察我，若有不臣之举，就立刻要了我的命，是吗？”

“这次他们让一些南疆军将领的家族子弟进入军营，就是企图笼络南疆军之中的重要势力，砍断你的手脚，做一具只能听话的傀儡。”

秦方域一顿，笑了笑：“我原来以为殿下不关心兵权重组的事情呢，原来一直在暗中观望。我所处的位置，殿下一清二楚。”

“关心又怎样？”虞生欢无奈，“兵权向来是敏感问题，我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每日弹劾我滥用职权的折子从全国各地而来不下十张，明里暗里地骂我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语气之恶毒，着实令人心寒，我哪还敢管兵权的事？”

秦方域笑了：“你不管最好，到时候我真的有动作了，也别来插手做和事佬就是了，不然我一概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