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丛蔚的眼神稍变,对方比她想象的要清醒。
“既然知道自取其辱,为什么还要来。”
许邓岚两只眼睛突然就红了,下嘴唇抖着,似乎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激动,脸部肌肉牵扯得有些扭曲。
“我把所有事都闷在心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女朋友回来了,你们感情很好,我但凡透漏一点自己的想法,就有无数人来告诉我,不要妄想,我快憋死了,我想你知道,我想让你心里长疙瘩,我想让你不再信任他。”
“我更想让你羞辱我,以此来让我清醒。”
丛蔚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话,更是一句重话都没说,她只是坦然地看着许邓岚,耐心地听她说话,淡定地喝着水。
她的态度,对许邓岚来说,已然是一种羞辱了。
她把自己放在了情敌的位置上,殊不知,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从小到大,只要我努力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第一名、奖学金、仰望的目光、奉承和夸奖,这是第一次,我有强烈的不甘和嫉妒。”
丛蔚执起茶壶,给许邓岚的茶杯里添了些水。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的不甘和嫉妒,你想让我来羞辱你,让你死心。”
丛蔚叹了口气,“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情绪,为什么要羞辱你,你本就和我的生活毫无干系。”
原来裴寂就说过,丛蔚要能说话,会把人噎死。
许邓岚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接受不了丛蔚的冷漠。
“我们既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情敌,不管怎么算,大概都只能称得上是陌生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来找我,每个人的感情都有存在的权力,你珍视也好,摒弃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七月的合欢开得正盛,风一撩,有一朵落在丛蔚的头上,轻飘飘的,安静地躺在她的头发上。
“我喜欢裴寂,这件事,你不介意吗?”
“我只在乎他,他不变,别的东西与我无关。”丛蔚唇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她高中时有段时间很爱笑,笑容灿烂又天真,现在她也笑,笑得温柔又包容,“你的感情经过你自己的同意就行,如果你知道该怎么珍惜自己的真心,就不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南风起。
花落了一地。
把许邓岚送走。
回头就看到丛文舒靠在葡萄架边看着丛蔚。
“你跟你爸真的很像,太菩萨了。”
丛蔚猜测,丛文舒年轻时候,肯定很叛逆。
“她既然影响不到我,我何必在乎她。”丛蔚犟嘴。
“如果有一天,她威胁到你了,裴寂的感情走了神,你会后悔今天的不在乎吗?”
“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我连裴寂都不在乎了,其他人就更不值得在乎了。”丛蔚把杯子里茶喝完。
丛文舒轻笑:“要是我,是不可能允许她的存在。”
“所以,你跟我爸不一样,走的路也不一样。”
这话听得丛文舒脸一黑,他一直都跟自己说是因为丛文晏的不负责他才会走上这条路的,在商场上搏杀,在家族里勾心斗角。
可丛蔚却是真的狠,一刀见血。
她像丛文晏,也像丛家人。
够善也够狠。
晚上裴寂回来,饭桌上听丛文舒说起白天的事,才知道许邓岚找到家里来了。
丛蔚面上不见什么波动,淡定自若地吃着饭,听着丛文舒说一半藏一半,吊着裴寂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一顿饭偷瞄了丛蔚十几次,愣是没从那张脸上瞧出什么情绪来。
裴寂摸摸鼻子,为自己晚上可能遭遇的事而感到忐忑。
“我跟她真的一点也不熟,就是上学期一起做过一个课题,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裴寂吃完饭连碗都没来得及洗,就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丛蔚身后,高高大大的人佝偻着脖子讨好,“你可不能迁怒我,我是无辜的,天下再没有比我更无辜的人了。”
丛蔚拿着叉衣棍在院子里收衣服,捡了自己的睡衣往浴室走。
裴寂亦步亦趋地跟着,手缩在胸前,想扒着丛蔚又不敢,心里恼火得不行,许邓岚脑子是不是有坑,跑来找丛蔚。
丛蔚进了浴室,转身对着裴寂:“你要跟我进来一块洗澡吗?”
裴寂被这话呛得满脸通红,耳根子发痒,眼神立马错开了视线,望天望地:“没有没有。”
这会儿哪还看得出他平时那日天日地的王霸之气,怂得跟个小乌龟似的。
丛蔚抿着唇憋笑,关了门去洗澡。
裴寂被她这不声不响的态度闹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生怕让丛蔚伤心了难过了,回头再抑郁。
搓着手在浴室门口来回踱步,支着耳朵听浴室里有没有哭声。
听了半天,哭声没听见,净听见花洒里喷出的水声了。
哗啦啦的,就像是羽毛在他心里来回拂动,痒得钻心。
裴寂脑子里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地浮现了些黄色废料,对着浴室的木板门狠狠咽了两口口水,一咬牙转身坐到丛蔚房间门口,捞了本林祥云的《调香术》翻来覆去地看,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