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那天也被丛蔚吓到了,他没想到丛蔚会一根筋地把那一桶粥都吃了,更没想到她会吐成那个样子。
站在房间外面,急得原地打转。
可何万舟却告诉他,是个好消息,至少丛蔚愿意主动进食了,甚至会学着强迫自己去吃。
只要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一切都好解决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精气神全靠健康的一日三餐维持。只要能好好吃饭,就算是往成功的路上跨上了一大步。
裴寂喜不自胜,连问了好几遍,她真的愿意吃饭了吗?
何万舟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还有些欣慰:“当年丛文晏一个人照顾她的时候,光吃饭这一件事,就磨了一年多,他不知道自己女儿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又是一个完全不会做饭的人,虽然那时候知知的病情没现在这么严重,但是明显治疗效果没现在这么好、这么快。不是我说,某种程度上,你比老丛还强那么点儿,她比她妈幸运。”
大学寒假的时间长,裴寂就守着丛蔚,在临水一天天地过,老妈子一样给她花尽心思安排一日三餐,每天都要在窗户外守很久。
照顾丛蔚,还要兼顾创业的事。
虽说大小算个股东,毕竟是做投资,平时都是帮着做做外围的工作,比如跑渠道、跑投资,一天下来办公的时间也要占去大半,最忙的时候,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不停。
这些,丛蔚都知道。
年前,裴寂飞了一趟上海,在这一年农历年前跟团队一起拿下了一个项目。
不在丛蔚身边的时候,就担心她不好好吃饭,又操心她睡不好,某天路过超市,从超市里买了个体重秤,想着带回去放在丛蔚的房间里。
刚签完合同,就马不停蹄地飞回临水。
许邓岚原本是到机场接回国过年的表姐,看见裴寂的时候几乎是眼睛一亮,小跑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裴寂!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你家也在临水吗?”
裴寂急着回去给丛蔚做饭,半路被人拦了下来,一扭头看见张熟脸:“许邓岚?”
两人平时关系不错,还一起做过课题,许邓岚思维灵活、眼光独到,又能言善辩,跟她一组做课题着实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
“完全没听说过你也是临水的,不然每次回来我们都可以搭伴儿啊。”许邓岚双手背在身后,脸颊红扑扑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裴寂身边。
裴寂看了眼手表:“我不是临水人,我在临水照顾我女朋友。”
许邓岚知道裴寂有女朋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见过,她从来都不信,怎么可能一对情侣从不见面,除非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这样啊,那你们住在哪里?明天就年三十了,我们可以一起跨年啊,人多热闹,我在临水很多朋友的。”
“不用了,她喜静。”裴寂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我赶着回去,改天聊。”
出租车一骑绝尘。
许邓岚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一点都没有被怠慢的生气。
慢慢来,一开始裴寂还不是理都不理她嘛,可现在不是一样成了朋友。
裴寂大学里熟悉的女孩儿不多,有他微信的大概也只有创业团队里的几个学姐,还有志愿者协会里的几个女生,至于班上的同学,许邓岚应该是唯一一个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
回到诊所,何万舟冲裴寂叹了口气:“这两天吃的又少了。”
怎么还挑食起来了。
裴寂赶紧带着保温桶去后面,照例敲三下门,等着丛蔚出来拿。
可刚敲两下,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
裴寂和丛蔚打了个照面。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不足一米。
裴寂能清晰地闻到丛蔚身上暖融融的香味,夹杂着他买的洗衣液的淡淡香气。
“我……”裴寂开口,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他的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意外发现自己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心如擂鼓。
丛蔚看了他许久,目光缓缓下移,落到裴寂手里拎着的保温桶上。
裴寂赶紧递过去,语气又谨慎又小心:“我去工作了两天,对不起,没跟你说。我做了鸡蛋卷,你尝尝看。”
话说得很日常,很自然,一点也不像久别重逢的样子。
恍惚得好像他们还是昨天的高中生一样,头一晚他刚送她回家。
目光又挪到了裴寂的面上。
丛蔚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重逢以来,她一直避着他,可她知道裴寂就在身边,哪里都没去。
在极度的不安下,裴寂几乎已经成了她心里的支柱。
两天没有看到他,让她心里发慌,她甚至破天荒地问了何万舟,裴寂去哪里了?
开口的那一刻,她看到何万舟惊讶到极点的表情,双眼瞪成了一双铜铃。
她却只是揪着衣摆,怯怯地问裴寂的去向。
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敲门声,她从**跑下来,都来不及思考自己要不要站到他的面前,就拉开了门。
南方冬天的阳光很亮很温暖。
丛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然后看着裴寂,再也挪不动目光。
她心里有个人,疯狂捶着无形的墙壁,叫喊着裴寂的名字。
半晌,丛蔚微微退开一步。
裴寂提着保温桶的手有些发颤,抬脚试探性地往里踏了一步,她没有拒绝。
一个坐在桌前吃饭,一个坐在旁边看。
这样的场面已经太久没有过了,一时间让裴寂心潮翻滚,不过他已经不是从前把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少年了,无论他内里有多激动,面上都是沉稳的。
认真地看丛蔚吃饭,虽然只有短短一周左右,但丛蔚似乎被他喂胖了一点,脸颊稍稍丰满了几分。
裴寂心里高兴又骄傲,瞧,他的小姑娘只有他才养的好。
“吃饱了就别吃了。”他看着丛蔚进食的速度变慢,怕她又傻乎乎地全塞进肚子里。
丛蔚咬断嘴边的鸡蛋卷,嘴里的一团把腮边鼓成一小团,慢慢地咀嚼。
她把勺子放下,犹豫了半天,才把保温桶推到裴寂手边。
裴寂利索地收拾好,正要提着桶走,可半道上一回头,对上丛蔚恋恋不舍的眼神,就像有只手指在心脏上轻轻戳了一下,软成一片。
这两年多的时间,好像从此开始就蒸发了,时间带来的陌生和距离急速消亡,她还是当年那个会在他怀里安睡的小姑娘。
转身几步回去,蹲在丛蔚的面前,仰头看她。
手在她的刘海上抚了抚:“不着急,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