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就站在离何万舟不远的地方。
看到丛蔚的那一刻,他心里猛然涌起一阵害怕,因为那个人变得那样脆弱,让他连伸手的勇气的都没有,就怕轻轻一碰,人就碎了。
从丛文舒手里把人接过来,何万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看,来接你的不止我一个人。”
裴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个对视,他觉得自己在颤抖。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她的名字。
就看到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知知!”一个大跨步,顾不得那么多,上前看她。
何万舟有些无奈:“应该是情绪太激动了,看来暂时不能让她看到你。”转头对丛文舒道:“丛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
丛文舒颔首,目光却转向了那个年轻的男孩,细细审视、思索。
狼崽子再小也是狼,牙齿总有锋利的一天。
丛家欠的,未来恐怕都得还。
——
临水离陵州不远,算是隔壁省隔壁市。
他们走津北高速,路上大约700多公里。
何万舟开车,裴寂就抱着瘦成一把干骨头的丛蔚坐在后面。丛蔚一直没醒,窝在裴寂的怀里,鼻息就打在他的脖颈处,轻缓绵长。
“她怎么一直没醒?”裴寂把毯子往她身上提了提。
何万舟在服务区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揪着的心松了松:“没事,营养不良、精神不济,应该是在睡觉,可能是到了我们身边,下意识觉得安全,所以心理放松了不少。没关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可她一直没吃饭,这样可以吗?”裴寂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掌心摩挲着她的头发,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而变得干涩枯黄。
何万舟递了杯水给裴寂:“先让她休息,睡饱了,自然会觉得饿。”服务区的人不算少,他准备去买碗饭,“你要不要吃什么东西,我买过来。”
裴寂摇头,脸颊贴着丛蔚的发顶,双手把她护得牢牢的,一点都不肯松。
何万舟看着两个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多问,自己草草吃了碗饭,上车继续往临水赶。
到临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万舟诊所晚上六点就下班了,一栋独立的三层楼房,挂着招牌,门口有一盏常年亮着的灯。
何万舟开门开灯。
裴寂就打横抱着丛蔚跟在后面。
“先让她住在院子后面,丛文晏原来在临水有套房,但是暂时没办法让她一个人住,得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搁着才行,这段时间我跟她一块住诊所,我给你一把钥匙,你可以随时过来看她。”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吗?”裴寂把丛蔚放在何万舟提前收拾好的**,铺了三层棉絮的床,晒过了太阳,软绵绵暖烘烘的,床单被罩是嫩黄色的卡通图案,床头放着新鲜的花,还有几个甜橙柑橘。
枕头边是一个对眼儿的小毛驴。
裴寂拿起来看了看,是他原来送她的那个。
“丛文晏刚把她送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玩偶,我一直留着。”
“是我送她的。”裴寂的声音里总算多了几分温度,小心翼翼把小毛驴放回原处,又抚了抚丛蔚的脸,目光流连。
何万舟开了一整天的车,人也很疲惫,打了个哈欠道:“你要是有时间,就给她录一些故事,童话故事也可以,神话故事也可以,都随便,我晚上会放给她听,哄她睡觉,先让她慢慢还原一些安全感。以前你们一起比较熟悉的物品,也可以寄过来给我,我摆在屋里,营造一个熟悉的环境。”
“我什么时候可以一直陪着她?”
“等她提到你的时候。”何万舟冲裴寂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房间,把房门轻轻合上,屋里的小夜灯是暖橘色的,就在丛蔚床边的墙角,“你要有耐心。”
裴寂呼出一口浊气:“我知道。”
他给学校请了三天假,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在丛蔚的房门外枯坐了一夜,期间何万舟还进去给她挂了营养液。
“你去歇会儿吧。”
“没事,我怕她害怕。”
他自己也害怕,害怕这几天不过是一场梦,醒过来的时候依然不知道她在哪里。
背靠着门板,月明星稀的夜空,他的衣服被露水沾湿,夜风一撩,凉得透骨。
裴寂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好像翻了个身,不知道有没有醒。
天大亮的时候,他就赶去机场回学校。
上午是一门专业课,裴寂回去的时候已经上课了,他给岑直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签到,自己回了寝室洗了个澡,补了半天的觉。
睡得不踏实,梦里全是丛蔚。
明明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这奔波了几天,孔然回寝室的时候看到他,竟然觉得他这短短几天里好像老了不少。
“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不见人影的。我刚刚在楼下碰到志愿者协会会长,他说找你中午开个会,过两天要组织一个志愿者活动。”孔然把手里的饭放桌上,从自己椅子上捻起章竟的臭袜子,往他**一扔。
裴寂洗了把冷水脸:“晓得了,我一会儿过去。”
他把抽屉里自己这两年在各个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一搂,用个塑料袋一装,换了身衣裳出门。
把那一袋子平安符扔进宿舍楼楼下的垃圾桶里。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求神拜佛了,他虔诚如斯,只求丛蔚平安顺遂,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