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推门进去，丝毫不提昨天晚上联系这里打了多少个电话，联系到多晚。

工作室门口挂了盏跟灯王差不多款式的灯笼，屋子里有几个多宝阁，摆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丛蔚算是长了见识了，却又从这间工作室里看到了自家“十二月”的影子。

两个人的确没在这里呆多久，这里的花灯好看归好看，可都贵的很。

丛蔚在多宝阁上相中了一个迷你的灯笼模型，因着是个新设计的款式，又是头一个模型，可能工艺上稍显粗糙，工作室就没好意思多要钱，而设计者因为被人欣赏显得尤其开心，还在小灯笼上镶了个小挂钩，小灯笼一下就变成了个一个小小的书包挂饰。

丛蔚的书包是个白色帆布的，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也没挂什么装饰品。

等两人回了教室，把小灯笼往拉链上一挂，一下就看起来活泼了许多。

晚上回家，丛文晏还特地问起了这个小灯笼。

得知又是裴寂送的，长吁短叹了半天。

个小兔崽子，净知道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勾他女儿。

【老师想让我去参加竞赛，随便哪个科目都可以】

“好事啊！咱们知知脑子这么好使，竞赛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丛文晏对丛蔚的学习向来都是异常自信。

丛蔚拨着桌上的倒流香，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

【参加竞赛的话，每天晚上的晚自习就要另外单上，而且要一直上到九点半才能放学】

丛文晏脸上的笑意一滞：“压力这么大吗？九点半放学，回家都十点多了，你再一洗澡一休息，做会儿作业，不得到转钟啊，第二天早上六点就得起，睡眠时间不能保证的话，精气神会受很大影响的。”

何万舟叮嘱再叮嘱，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充足的休息时间，因为一旦体力和精神跟不上了，情绪就很难做到平衡和调整，那么一旦有情绪倾斜，就容易烦躁失控。

【可我觉得可以试试，不参加那么多，一门就好】

“嗯，这样。爸爸跟你商量一下，照你说的，咱们先试着去参加一门，在竞赛课的过程中，如果出现精神不济的情况，必须马上终止。”丛文晏好不容易想尽了办法让丛蔚恢复到现在的样子，怎么可能允许意外发生。

丛蔚表示赞同。

倒不是她多想参加竞赛，只是各科老师一个个都顶着一张极度渴望的脸看着她，眼睛里的期待简直要化为实质，让她有一种拒绝就是犯罪的感觉。

两人打好了商量。

——

夜里起了倒春寒，突然就刮起了大风，把窗户吹得“哐当”响。

丛蔚睡眠本来就轻，一有声响就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起床，抽了几张纸巾折叠到一起，塞进了窗户的缝隙里。

赤着脚下地，忙活完了才觉得脚底心发凉，蜷着脚趾头，颠颠跑回了**。

醒了以后，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她侧着身子躺下，怀里抱着那只小驴，正对上旁边椅子上的书包，书包拉链挂着那个迷你的小灯笼，好像是夜光石做的配件，在夜里发出幽幽的微光。

灯笼心放了颗稍大一些的，代替蜡烛的作用，当周围全黑的时候，夜光石的光透过小牛皮刻的外壳，可以清晰看到六面的花纹，是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的，远处有山峦、浮云，近处有两个小人，六个面，六个不同的场景和动作。

连起来看。

好像是两人在一起放风筝。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丛蔚的脚在被子里蹭了几下，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铜香炉和一小块帐中香。

点燃。

盖上盖子，把小灯笼放在香炉的旁边，袅袅的烟从香炉的镂空花纹里浮了出来，绕着散发微光的小灯笼旋了数圈，再往上散在空气里。

“沉香末一两，檀香末一钱，鹅梨十枚。以鹅梨刻去瓤核，如瓮子状，入香末，仍将梨顶签盖。蒸三溜，去梨皮，研和令匀，久窨，可爇。”

梨香一下就盈满了整间屋子，混着沉香，清爽中不失古朴。

她盯着那个小灯笼，鼻尖绕着香气。

看着看着，倒是有睡意袭来。

这一夜，她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灯海，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丛蔚回头，看见裴寂站在不远处逗她：“你叫叫我，叫叫我，我就过去了。”

她动了动嘴巴，却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急出一脑门的汗，索性抬脚往裴寂那边走，可越走离他就越远，小跑起来也不顶用。

“叫叫我，我就能过去了。”

裴寂。

裴寂。

漆黑的屋子里，夜光石的微光落在枕头上那张莹白光洁的小脸上。

可以清楚看到，丛蔚的嘴巴在动，没有声音，但似乎像在叫谁一般，不停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