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蔚不让耿越通知丛文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丛文晏知道了又得把何万舟叫过来,然后又是一轮一轮看不到头的心理测试,她都觉得累了。
裴寂给丛蔚挂了号,买了个新的病历本。坐在诊室外面排队的时候,还特地拿了纸和笔,问她有没有过敏的药物,除了哮喘有没有其他的身体状况。
他胸前背着丛蔚的书包,身后背着自己的书包,活像个肉夹馍,医院等待区的塑料椅子并不多大,被两个书包占去不少位置,裴寂只能坐上个边边,然后双肘撑在膝盖上写写画画。
丛蔚从学校出来,在路上被冷风迎头一吹,反而把人吹得清醒了些,护士小姐量了体温,38.2℃,一手掌摸上去其实没有那么烫人了。
大概是因为过于专注,裴寂没有看到丛蔚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高温氤氲出来的水汽浮在一对眼瞳上,反射着窗户外灰蒙蒙的光,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丛蔚小时候总是舒婧陪着来医院,身体最差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要往医院跑上一趟,但舒婧从来不会不耐烦,直到后来她变得易怒、烦躁、失控,陪丛蔚到医院复诊的人才换成了丛文晏。
她还记得丛文晏第一次带她去医院时的手忙脚乱,忘了带历史病例,忘了问她的过敏史和药物史,被医生骂得狗血淋头。
裴寂和丛文晏不一样,他很细心,细心到把感冒这样一件小事看得仿佛下一秒就该要了丛蔚的命似的。
丛蔚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胸腔仿佛被水环抱拥挤着,她感到一种酸涩的压力在胸腔里弥漫,涨得她两眼泛酸。
“87号,丛蔚请到3号诊室就诊……”
“走,到咱们了。”裴寂几乎是一听到87号就立马站了起来,拉着丛蔚的胳膊,细细的,一圈都嫌大了,他不敢用力,怕把人给捏坏了,只虚虚地握着,那力道几乎用尽了他的温柔。
看诊的是个老大夫,熟练地取咽拭子,看扁桃体,看体温,然后例行询问。
“有没有过敏史?”
“青霉素过敏,先锋过敏。”
老大夫戴着老花镜,挑着眉看了一眼裴寂,没说什么。
“有没有过往病史?”
“有哮喘,但现在控制得还不错,一直在用沙丁胺醇气雾剂,但使用次数不多。”
又看一眼。
“其他病史有没有?”
“没……”
这回裴寂话没说完,就被丛蔚拉住了手肘,她默默递上自己的手机。
【心理疾病,PTSD和家族集中性抑郁症】
手机反光,那行字不大,裴寂站在老大夫对面,并没有看到写的是什么,反而一头雾水地问丛蔚,如临大敌:“还有哪里不舒服?”
丛蔚摇摇头,面色柔和,示意他不要着急。
老大夫一只手架着老花镜,抬起眼皮在两个年轻孩子之间看了几个来回,然后把手机还给丛蔚:“这是你哥哥?”
裴寂脸一黑。
丛蔚连忙摆手。
“行了,没什么大事,风寒,最近注意咽喉部的保暖,最好不要出现咳嗽情况,咳嗽可能导致哮喘复发,也可能造成支气管炎,哪个你都受不住。”
老大夫在病历本上刷刷写一通,没一个点能看懂,“查个血,我看看有没有炎症。”
两个人转身出了诊室,听见身后老大夫跟护士八卦:“我就说不是兄妹吧,小情侣呢。”
护士应和道:“是是是,您老眼最尖。”
丛蔚烧糊涂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却一抬头看见裴寂一张脸突然就跟动画片里的效果似的,一点点全红了,两眼发直,脚下虚浮。
后知后觉的,丛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羞恼,一拍扶着自己的那双手,蹬蹬蹬就跑前面去了。
裴寂顾不得心潮澎湃了,托了托胸前背后两个大书包:“别跑那么快,病着呢。”
查了血,挂了水,两个人一阵兵荒马乱才在输液室坐稳了。
护士递来一个装着热水的玻璃瓶:“放手掌瓶子里装着刚烧开的热水,丛蔚手掌刚碰上去就是一阵刺痛,然后火辣辣的灼得慌,手条件反射往后一缩,手背上的针差点就滑了出来,也亏得裴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细棱棱的手腕子,一手接住了玻璃瓶。
“拿衣服搁着,等凉一点再把衣服拿开。”他说着就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了件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包住那玻璃瓶,再小心翼翼放到丛蔚的手底下。
贼心怦怦跳,没控制住捏了一把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姑娘手心,就跟小时候捏那软绵绵的棉花糖似的,细腻得不像话。
丛蔚耳后根一红,对着那大手又是一巴掌,裴寂一抬眼就撞上一双“怒视”的双眼,会心一击,这尼玛就是言情小说里说的“娇嗔”吧。
——
挂水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已经快到四点了,也没必要非得赶回学校去上那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两个人索性请了假回家。
到“十二月”门口就看到丛文晏正站在门口打电话,身上还围着工作围裙,一转头看见丛蔚朝家里走过来,也不知道跟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立马就挂了电话过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