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绪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是因为谎报他死讯之事不知如何开口,遂笑道,“敏舒兄还有张老将军的好意我明白,来日我必当涌泉相报,不过此番我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张鸿谦虽不知凌绪所为何事,但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定然相帮。
“元浦你急什么,有什么话等进屋坐下来喝口水再说。”
三人这才从大门口处往沙堡内走,凌绪同沙堡中的铁骑营将士们都很是熟悉,当然,其中有同他交好的,也有看他不顺眼的,但不管这些将士们对他的态度如何,他都当大家是兄弟,除了那些被安插在营中的蒋家眼线。
若非是那些潜伏在营中的眼线,当初他悄然率三千轻骑离开麒麟关时就绝不会遭人埋伏,让蒋家军早就在鸣沙谷那里等着他自投罗网。
主帐中张亘依旧是端坐在他的帅位上,不过相较于谨言上一次见他,又苍老了许多,原本斑白的头发到了如今已近全白,而他的年纪还不到五十岁,只比顺帝要年长一些而已。
一见张亘,凌绪一如往常那般向他跪地抱拳行礼,“拜见张老将军!”
“起来吧,不必多礼。”
张亘的气色不太好,就连说话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同他往日里那般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的模样大相径庭。
凌绪不知道张亘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扭头看向张鸿谦,得到的也只是摇头叹气的回应。
张亘望着凌绪,脸上露出的神情颇有些复杂,可谓是百感交集,他既高兴于凌绪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又忧心于蒋家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毕竟营中的那些个被蒋家收买的叛徒已经看到了他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从前顺帝还在位时,张亘尚可不惧蒋怀,因为他知道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不管他犯下多大的错,顺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恕他,可如今这大褚的天下已经成为了蒋家的天下,顺帝能不能重新夺回皇位还未可说,他张亘已无力再同蒋家为敌。
“说吧,是什么事让你必须冒着危险回来见我?”
张亘活了一把岁数,到了如今看人看事都能瞥见本质,他早就听闻如今北境出现了一支定北新军同蒋家军对阵,且把蒋家军打得连连失利,若说凌绪同这支匪寇组成的联军没有丝毫关系,他绝对不信,就凭这支联军打着定北军的旗号,他也能确定必定和凌绪有关。
凌绪也不同张亘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此番我来,是想得到将军的支持。”
此话让张亘眉心一皱,他果断地拒绝道,“老夫是绝不会让铁骑营同匪军为伍的,你走吧。”
“将军您误会了!”
凌绪也没想到张亘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哪里敢让张亘率领铁骑营加入定北军,就算是在他父亲凌述还活着的时候,铁骑营同定北军也是分开管辖,从未合并过。
“我说的支持,是希望将军您不要管叶城被夺之事。”
“什么?”张亘有些难以置信,“你们要夺叶城?你们——”
这个消息委实让张亘惊诧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着说下去,一旁的张鸿谦也是怔住,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凌绪。
“你们当真要攻下叶城?”
叶城中尚有蒋家军守备,要夺叶城那便是要同守城的蒋家军开战,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凌绪当然明白张亘父子心中所想,他们如今是敌对的立场,铁骑营吃的是国家的俸禄军饷,自然是要维护叶城的知府及百姓,他能够理解,但是他希望张亘父子也能够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义。
“将军,敏舒兄,我们此次夺城只是想把蒋家守备叶城的兵卒驱离,再拿下知府丁泰安的首级示众,不会伤害城中的平民百姓。”
凌绪见张亘父子皆缄默不语,又劝说道,“将军您也亲眼见到了圣上,所以您应该知道蒋家都对他做了什么,像蒋家那样的乱臣贼子,难道不应该诛杀吗?如今我率领勤王之师为圣上讨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城池,难道不应该吗?”
这下张亘终于不再沉默,他眼神真挚地凝视着凌绪,语重心长地提醒他道,“阿绪啊,我知道你还年轻,你一腔热血想要帮圣上夺回江山,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是以卵击石,结果只会是粉身碎骨,不管圣上是不是活着,太子都已经继位,蒋家也已经把持了朝政,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圣上已经死了,你能仰仗什么同那五十万的蒋家军对抗?同蒋家操控的满朝文武对抗?就凭你身后的那一帮匪军吗?你清醒一点吧,不要一错再错!”
凌绪也知道张亘是为了他好,可是人为了活着难道就要一辈子当缩头乌龟?他凌绪不愿也不屑!
“将军不知镇南王已经在南境拥兵自立了吗?敬王也独守在沛城,他们为我们创造了机会,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
张亘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可是他不敢啊,他身后有晏京中张家一门一百多口人命,一旦失败,他承担不起后果啊。
见张亘仍旧犹豫不决,凌绪也无话可说,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所以有些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将军若是一定要守城,那我在此先向将军您赔个不是,咱们下回只能兵戎相见了,告辞!”
说完凌绪抱拳行礼扭头就走,张亘伸手想要拦住,可是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未能说出口,还是张鸿谦连忙追了上去,在半道上拦住了凌绪及谨言二人。
凌绪神色怅然道,“敏舒兄无需相劝,我们不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夺城机会,若是他日在城外相见,还望敏舒兄不要手下留情。”
张鸿谦并不想同凌绪为敌,更何况他已经被凌绪的话说服了,若是想要扳倒蒋家,也唯有这一次机会。
张鸿谦解释道,“元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给我们些时日考虑,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父亲。”
凌绪心下大喜,忙按住张鸿谦的双臂道,“那就有劳敏舒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