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还剩半碗黑狗血,那黑狗血本就是腥气重的东西,如今又加了几位怪味的药材,那碗里的味道熏得人恶心想吐,太后是昏睡着的所以闻不到,可太妃就不一样了,她犹豫了一下,但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她还是得忍着测一测,若是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倒下了,顺帝和太后可就真没了救。
果然,太妃身上也中了蛊,只不过她的蛊不知为何寥寥无几,只在心口处有几条,甚至于让她完全感受不到异样。
“这可怎么办?梁太医!”太妃也慌了,“你一定要救哀家和太后,不能让那些奸佞之人得逞!”
太妃这下总算是明白了,皇后和蒋家这是在给太子顺利继位扫清障碍,他们预谋了许久,害了顺帝又怕东窗事发太后和她联合镇南王夺位,所以要把他们这些障碍都扫除干净!
救自然是要救的,可梁进也犯了难,他了解千丝蛊并不代表他能驱除它,这蛊虫平日都活动在血管里,要想彻底清楚就只能放血,等血放干净了,人也就没了。
“微臣会想办法。”
梁进也不好将实情都告诉太妃,夺了她生的希望,对于悬壶济世的大夫而言,给病人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大概是心中感触颇多,太妃紧紧握住了太后的手,两行浑浊的泪水自眼眶中滚落下来,梁进心里一怔,忙低下头不敢去看。
太妃却像是忘了他的存在,声音哽咽着对昏睡中的太后道,“姐姐,记得几十年前你曾经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绝不死在我前头,如今这句话还算数吗?你可要好好的啊,若是当年没有你替我出头,哪里还会有今日的我,你替我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福都还没享够呢,你不能有事,不能够的——”
梁进早就听闻太后和太妃感情很好,却没想到竟然是真挚到这种地步,别说在这后宫中,就连在寻常百姓家里都极为难得,两人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却感情更甚。
从太后寝殿出来,梁进又去看了顺帝一眼,见他脉象平稳才又前往西院的屋舍去找谨言。
太医院派来的太医一个个都是摆设,白日里除了挑梁进毛病给他添堵以外,半点正事都不干,导致梁进不光身子累心更累。
房门口的带刀卫是得了太妃的令,允许梁进一日两次给谨言及常广几个上药,所以并未拦着他,屋里的谨言也没睡。
见梁进愁眉不展地进屋,谨言跪坐了起来,担忧地问他,“圣上可还好?”
梁进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
顺帝的情况着实让人头疼,他的脊椎被马蹄踩断了,本来该当场就死了的,可他福大命大,竟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又经他救治,命是保住了,就是瞧着,今后恐怕会瘫痪在床,再也无法站起来,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这无异于宣布他薨逝,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位被他人坐上更诛心的事了。
“墨公公,你把衣衫脱了趴下吧,我给你上药。”
梁进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了跌打及创伤药粉,虽然这已经不是梁进第一次为自己上药,谨言还是有些难为情。
他脱下衣衫将裤子褪去一半趴在了**,梁进轻柔地将药粉洒在了他的伤处,虽然梁进是医者,做这种事情很正常,可谨言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在梁进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太后和太妃都中了蛊,还好及时发现,不然这行宫可就变陵宫了。”
谨言猛然回过头看向梁进,神情大为讶异,“中蛊?这不是南蛮才会用的下作手段么?”
梁进的想法同谨言一样,“宫中必然藏有一位来自南蛮的养蛊高手,这下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这下多下少怎么下都讲章法,否则很容易被人察觉。”
说到这里,梁进突然想起了他曾听伯父提到的在南蛮所见的奇闻异事。
“我伯父曾跟我说过他在南蛮时,见过有人下蛊可以引来天雷的,还见过有的人中了蛊自燃的,蛊的种类繁多,一不小心下错了,或者一不小心自己中了招,那都是麻烦事,所以我在想,能在宫里养蛊的,必然不会是宫人或者是太医院的人,毕竟场地不允许啊。”
谨言听梁进讲到这些事,忽然对外面的世界有所向往,不禁问他道,“听闻你还去过北蛮?”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梁进为谨言擦好药,整理着药箱,神色悲悯,“跟北蛮的老百姓比起来,我们大褚可要富饶得多,在北蛮那个地方,老百姓常常吃不饱饭,看不起病,甚至衣不蔽体,整个国家的财富,都掌握在贵族及部族头领的手里,到了征战的年岁,老百姓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男子都被抓去服役,当真是惨得很呐。”
梁进身为医者,眼中自然看到的都是苍生,幼年时在北蛮的那一段经历,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他身上虽有一半北蛮的血统,却又无比厌恶北蛮,特别是北蛮的权贵。
谨言却是望向门外透进来的月光长叹一声,“也不知身在边境的凌大哥如今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