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很难让人摸得透的人呢。

吴轻月为了早些回家，最近只在吃饭的时候露面，平时都窝在卧室里研究武器的改进。

她不知道几天后的深夜，裹挟着一身暮色暑气的杭毅回家了。

鸩羽五天骄再次聚齐，众星簇拥着唯一的那轮明月。

杭毅扶着眼镜，拨弄着纯金的算盘珠子说道，“海之门那边在调查劫走月娘的人到底是谁，很快就要查到咱们头上了，似乎是安荷姐被发现了，怎么办？”

蒋默处变不惊，“看不懂舆图上的文字和图案，就算聚齐了全夜照最精锐的机械师，都无济于事，那东西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无妨，让他们查吧，反正小丫头在我们手上，短期之内放宽心，反正海之门在明，鸩羽永远在暗，最近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隐蔽自身，不要暴露在外，等着小丫头改好千机弩，看看实操怎么样，有没有一流火铳师的水平再说吧。”

杭毅犹豫了半晌，问道，“家主您，不会真的想要月娘加入我们，把‘五天骄’变成‘六天骄’吧？”

蒋默没有说话，把玩着机械手的指节，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杭毅。

杭毅有些着急，忍不住抬高了声调，“若是这样，岂不是背弃了鸩羽的理念？月娘家中有上了年纪的师父，生活美满和顺，而且她不会功夫，留在鸩羽太危险了！”

一旁的陈逸竹嗤笑道，“安荷也不会功夫，比她更弱不禁风吧，可咱们离了她能行吗？她可是海之门都忌惮的‘天眼’灵雀呢。”

“可是……”

“你现在觉得危险了？”陈逸竹不理他，咄咄逼人，“既然这么危险，你当初还不是遵命把她骗来鸩羽了吗？现在装好人，金算盘，倘若韩杨得到了那东西，别说鸩羽了，夜照都要变天，平民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你是可以回去做你的大少爷，可我们其他人都得死！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东西，这才是重中之重，而不是区区一个小丫头的性命。”

杭毅要张嘴反驳，被蒋默打断，“行了，怪吵的。”

他出了口气，似笑不笑地看着杭毅，“心软了？一年的相处下，跟那丫头生出情愫了吗？”

杭毅大惊失色，慌忙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手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纪千雅，“家主您莫要开玩笑了！月娘是个才及笄的小丫头片子，跟我家中的亲妹一般大，我只是可怜她还有她那个相依为命的师父罢了！”

杭毅慌张地舔了一圈嘴唇，又瞄了一眼纪千雅，“你们、你们不是都知道嘛，我的一颗真心，早就托付于人了呀！”

“哦~~~~”安荷和陈逸竹先笑着起了声哄。

纪千雅依旧保持刚刚那个姿势坐着，冷漠又难以接近。

杭毅着急地看了她一眼，“啧”了一声，“懒得跟你们胡闹，快说正事吧，天一亮我又要走了！”

“害羞了呀？小杭毅是不是害羞了呀？”安荷飞到他身侧，笑嘻嘻地调侃。

“哎呀，说正事吧！”杭毅的脸似乎有些红，没好气地瞪了安荷一眼。

一个时辰以后，鸩羽核心成员的这场长会，才最终结束。

杭毅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身边的纪千雅就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他匆忙把金算盘夹在腋下，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千千，千千！”

纪千雅听到了他的声音，冷着脸回过了头。

在触到他热烈的视线时，赶紧别开了。

“先前忘了让你结束之后等等我，你竟走得这样快，让我一通好追！”杭毅气喘吁吁地笑道。

纪千雅的声音很清冷，“有事吗？”

杭毅不说话，在袖筒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枚包装极其雅致的胭脂，一把塞到了纪千雅手里，“喏，我这次出任务时买的，送你了！”

纪千雅看都没看，要还回去，“我不能收的，近日大家的月例都减了不少，不能再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贵重什么呀，小玩意儿，”杭毅又把胭脂放到纪千雅手里，“谁的银钱都可以克扣，千千你的不能克扣啊，你是咱们鸩羽的大功臣，每日辛苦极了，我虽说位列你们之首，却徒有虚名，就我那三脚猫功夫，谁不知道出了事都是你在抗。”

纪千雅捏着胭脂，没有说话。

杭毅抓了抓头，脸又红了，“那个，千千，你别听家主他们瞎说，我不喜欢月娘，一点儿都不喜欢，我要是喜欢她，就让我出门被铜鸢砸死，吃饭被鱼刺卡死！”

纪千雅抬起头看着杭毅郑重的眼睛，欲言又止。

杭毅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笑着摸了一下纪千雅的头发，“好啦，我要走了，还有任务在身，千千你可别多想。”

他一溜烟窜上了院子里那棵参天大树，又回头挥了挥手，“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那抹金灿灿红彤彤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纪千雅手里还握着带有杭毅温热体温的胭脂，她在院子里望着杭毅远去的方向，怔怔看了好久。

这枚胭脂，是宫中流出来的最新款，纪千雅至今都能记得她看到这东西时是有多喜欢。

看了好几眼吧，那天，是看了好几眼吧。

那天，杭毅就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