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便是傅晚玉的得意忘形,是傅老爷的身陷囹圄。唯有这样,秦潇的出现才不显得格外突兀。今日傅家族老皆在,她便是要在今日,将原本属于秦潇的一切都还给他。
秦潇并不曾说话,他五味杂陈地看向傅老爷,忽然后退数步,在傅老爷与傅晚晴愣神的刹那,转身离去。
他走得极快,如一阵风从房梁上飘过。傅老爷目瞪口呆,焦急地捉住傅晚晴的手臂,急切道:“元娘,他是那个孩子,是不是?”
“自然,我已亲自确认过。”傅晚晴示意他稍安勿躁,“恐怕兄长是怕耽搁了二妹妹成亲的时辰,这才悄然遁走,等得过了今日再来与父亲相遇吧。”
话虽如此,她心中还是着为气恼。她为秦潇精心谋划了这么久,他居然连与傅老爷相认都不曾就一意遁走。
待过了今日,自己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主意一定,她只得先扶着傅老爷出得祠堂,又吩咐众人将傅晚玉扶起塞入前来迎亲的花轿内。
喧天的锣鼓终于带着傅晚玉踏出傅家大门,傅晚晴松了一口气,日后傅晚玉的生死荣辱全系于冯家。傅晚玉只以为冯家有护着她的冯老夫人,却独独忽略了她的丈夫--冯钰。
喧嚣散尽,傅老爷迫不及待地寻来。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胸腔中的鲜血便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毫无征兆地,他倒地不起,任是谁的呼唤都换不回他的半分回应。
郎中再一次被捉了过来,可诊来诊去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出个近日情绪波动过大,心衰力竭的结论。
还没等得郎中开出药方,病**的傅老爷忽然长啸一声,将双目睁到极致。他伸出手来,不知想握住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握住。
徒劳的挣扎带走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气息,他依旧不肯阖上双眼,无可奈何地魂离这个令他万般留恋的世界。
他,居然死了!
傅晚晴怔怔地看着,不死心地伸手探向傅老爷的鼻息。周遭响起无数人不可置信的哭声,将将换上的一抹喜色又重新被一片雪白所代替。
直到跪在灵前,她一直还未想通,这个男人为何如此毫无征兆地死去。
傅老爷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她便想了四十九日。最终还是悄然而至的秦潇送来答案。
他一身素衣,神色复杂地对着傅老爷的棺木磕足三个响头,才落寞说道:“傅晚玉当日在祠堂里点燃的迷香,触发了他体内暖情药的毒,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
他别过头,并不愿意直呼傅老爷为父亲,只用了勉强的一个“他”来代替,“他当日喝下暖情酒后,虽通过男女调和将那药效散尽,但身体中始终不曾排尽残毒。
“而那迷香,便是能将这残毒调动起,再融合成剧毒的关键之物。马姨娘本计划着扳倒冯氏后便点燃这迷香,让他以“心衰”的假象走向死亡。
“谁知一朝计谋被拆穿,马姨娘逃得匆忙而拉下那迷香,不曾想竟被傅晚玉捡了去,误打误撞要了他的性命。”
傅晚晴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伸出手来,惶然秦潇抱住:“秦潇,如今连他都死了,我又该如何来证明你的身份。
“这偌大的傅府,我又该如何还给你。”她趴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你为何这么晚才出现,你为何在轻纱阁时不肯与我相认,你为何要是我的兄长。”
如今的她,若是不能将傅府归还给他,那她对于他的愧疚,又该如何来补偿。
秦潇万般不舍地将她推开。造化弄人,他与她的今生,竟然以兄妹的身份羁绊到一处。他霍然转身,轻轻说道:“阿晚,你无需将傅府还给我。
“当初我之所以答应母亲,不过是想让她安心故去。可我的心不在这尔虞我诈的傅府,更不在这硝烟弥漫的帝都。
“我想去江湖流浪,完成我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心愿,也替你瞧一瞧这外头的广阔,可好。”
携手浪迹天涯,曾经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往事如烟,竟被现实撕扯得再寻不到从前的半丝痕迹。
他捏紧拳头,最后一次回望于她,掩起眼底缱绻的缠绵深情,“阿晚,再见。”
“秦潇。”傅晚晴直直地伸出手,可最终什么都抓不住,眼睁睁看着秦潇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巨大的傅府就在她的身后,终于,她成了这傅府的当家人。为自己赢得了自由,赢得了自主,却也输了曾经的秦潇、输了远在边疆的那个他……